日子似是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长街上多是叫卖东西的小贩,往来的车马,喧嚣热闹,一副祥和景象。
街边上,一家没有名字的铁匠铺半开半掩着木门,里头有两排货架,一排多是摆着一些打好的农具,另一排,只见寒光闪烁,竟是各式各样的兵器,哪怕一些极为罕见的奇门兵器都偶有一两件。
但最多的却是暗器。
摆卖暗器,这等生意可是极为稀罕的事。
木架分三层,最底下的暗器,多是个头略大,重量不轻的暗器,譬如飞枪,流星槌,弧刃刀,开山斧,短戟……粗略一看居然不下一二十种,中间那层,只见摆着诸般制式的飞刀,匕首,铁蒺藜,飞镖,飞爪,袖箭,俱是在火光里透着冷亮寒光,最上一层,则是一个个裹好的布袋,里面却是更为精细的飞针,青莲子,丧门钉,追魂钉……
平日里卖出去的,也大都是农具,这暗器却是少有人问津。
不过燕狂行并不在意,他打铁并不是为了卖,也不是为了赚钱,这些也只是他试手之作,随意摆在那。
他这几天过的确实很平静,至少看起来很平静,很难想象,能在这鱼龙混杂,如履薄冰的京城里过着这般平静的日子。普通人能过平静日子,那是因为他们寻常,无甚所求,只求安居乐业,温饱即可,所以大多过的很平静。
但若要江湖人过平静日子,而且还是如他这般,就很难了。
而现在的这些平静,都是苏梦枕给他的,越平静,就越不平静。
天色渐晚,暮色已近。
长街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稀疏起来,各自散去,变得空旷,暮色还没落,街上已经没人了,什么都没有了。
静悄无声,原本在街市上遛鸟的锦衣公子,卖鹅的花裙大娘,瘸腿的烧饼老汉,嘶鸣的牛马,低吠的野狗,这会全没了,一无所有。就好像凭空变了个戏法,消失的无影无踪,连牲口都没了,只有孤零零的落叶在街面上卷动着,摇摇晃晃。
整个长街都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就好像天底下的人都没了。只剩下铁匠铺里的还穿出“叮叮叮”打铁的声音,木门半掩。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的时候你想动,你的对手却要静,而当你想静的时候,你的对手却绝对不会让你静下来。
因为只要今天一过,就是第三天了,是“苏梦枕”与“雷损”谈判的日子,这不光事关“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还有其他势力,譬如“迷天盟”,这关乎的是整个江湖的大势,无数人的生死存亡。
而谈判的底气,便是各方势力的强助,如白愁飞,王小石,强助若丢,底气自然就少,但白愁飞与王小石都在那四座楼里,所以唯一不在楼里的,就剩燕狂行。
暮色已至,再到浓,再彻底变成夜色,寒露渐起,外面的长街也越静了,静的人心慌,像是蚊虫鸟叫都没了,一眼望到头,整条长街两侧除了一些个红灯笼,再也不见半点光亮,家家关门闭户,这空旷街道上便莫名多了几分凄冷幽惶。
铁匠铺的门也关上了,似是天已晚,欲将眠。
一开始并无变化,但约莫子时,本已静谧非常的石街上忽多出许多声音来,那是脚步声,步伐落下踏在青石上,密集如雨落,好似雨打芭蕉般,但是声音很轻微,轻的似是蝴蝶扇动翅膀。
本是幽暗的长街里不知何时多出绰绰人影,像是鬼魅般自一条条巷道汇涌而来,而后又分散向各处。
手中所持长刀在那街边的余光下映照出了明晃晃的刀身,地上的影子扭动着,被拉长着,显得异常狰狞怪诞。
一行十数人,步伐起落轻灵,似是自夜色里分出来的鬼影,一个个睁着冰冷平静的眼睛,看着那紧闭木门的“铁匠铺”。
这条街老实说算不上繁华,没得那些热闹的酒楼青楼之类的消遣处,各家各户的灯火早已熄了个干净,唯有街道两侧灯油未尽的灯笼还亮着几盏,在迷蒙雨中忽明忽暗。
诡异的是没人敢出来看个究竟,更是连灯都未亮起一盏,紧门闭户,便是连狗叫都没得一声,就好像这偌大小镇里的百来户人家都不存在一样。
“上!”
一声低语,那十数条黑影赫然闻声而动,整个人就似没了百来斤的份量,轻飘飘的就飞了起来,提着一口气,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前堂的屋顶上,目光穿过院子,瞧向后院的一间屋子。
这后院不算大,不过四五十步的长短距离。
那些个黑影似极了夜猫子一样,落步极为轻声,三两个兔起鹘落,已到了院心的银杏树下。
旋即,二话不说一扣腰间,再拿起,顿见手中多出一架弩弓,一箭三矢,电光火石间般朝着木屋射了过去。
天上亮着一轮朦胧月亮,像是遮着一层纱。
“噗噗噗~”
一瞬间,一连串让人头皮发麻的洞穿声在院子里响起,来的快,去的急,只是一波,转眼即逝,再看那木屋,门窗上已布满了蜂窝似的孔洞。
箭雨一落,十数人毫不犹豫,便已飞步纵跃,扑向了屋子,鱼贯涌入千疮百孔的木屋。
“噗!”
可最后一人刚进去,一道身影便撞碎木门,倒飞了出来,整个身子横飞而出,如破布便摔在地上,人在空中,头颅与身子竟无声的分开,只见血液飙出。
有了一个开始,一条条刚进去的身影接二连三飞了出来。
“红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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