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问题,徐佳男倒是很有信心的说:“这个你放心,进行催眠时候的睡眠状态和你发生睡行的状态不一样,你不会在那个时候出状况的。我会一直引导你的心境和情绪,即便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我也会一直在的。相信我。”
叶如君稍稍放松了下来,躺在了徐佳男办公室的那张治疗椅上。她先是深呼吸,然后偏过头看了看身边的徐佳男,低声问了句:“催眠不是睡着,对吗?可在你这里我觉得好安心,好放松……我真的好想好好睡一觉……徐医生,我可不可以……”
不等叶如君说完,徐佳男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微笑着说:“可以。你闭上眼睛之后,就用你觉得自己最舒服的状态放松休息就好。你不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是在心理治疗,你就当作是在我这里休息。”
徐佳男温柔且坚定的眼神,给了叶如君莫大的勇气去面对“睡眠”这件可怕的事情。她心有余悸,战战兢兢的闭上了眼睛。全身好像都是紧张的状态,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进行催眠。于是徐佳男开始引导她从慢慢放松呼吸开始,到四肢,到脊椎,到面部表情,再到唇舌和眼睛。不经过心理医师的引导,一个人永远无法知道自己平时所谓的“放松”是根本没有彻底放松。
只是对叶如君这样的特殊情况来说,让她彻底放松会更加困难一些,也费了更多的时间。
直到叶如君真的放松下来之后,徐佳男这才开始催眠,引导她在潜意识里回到十三岁的那一天。
原来,从小的时候开始,叶如君的父母对她就有些疏于照顾。基本上是跟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被拉扯大。所以从很小开始,叶如君就自己上下学,自己回家等等。
关于初潮,隔辈的长辈并没有过多关心,在他们传统的观念里,这种事情应该闭口不谈,所以也没有人给叶如君讲生理常识,告诉她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催眠中的叶如君,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特别害怕。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下为什么会出血,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从奶奶古怪的表情里,那像是某种不祥之兆。心理上的紧张,害怕,让叶如君在那段时期特殊的沮丧,压抑。
那个晚上正值深秋,原本只是个平凡无奇的一天。叶如君放学之后,沿着熟悉的路往家的方向走。却在十字路口处亲眼目睹了一场惨烈的车祸。一辆装满钢铁的大货车,将一个女人卷入到了车轮下。车子因为紧急刹车,斜着滑行出去了很远很远。路人们都围观了起来,推推攘攘之中,把叶如君也挤到了前面。
一道长长的血痕,被车轮拖行了很远很远,被撞的女人有着一头很长的头发,头发卷入车轮,似乎被连着头皮撕扯了下来。那具尸体
就那样支离破碎的出现在了叶如君的眼前,破碎的衣服,扭曲的骨骼,遍地的血液和脑浆……还有一颗不知道从哪被挤压出来的内脏,就在叶如君双脚所站位置前方的三四米处。
那一幕的冲击太大了,叶如君呆呆的看着尸体,整个人都好像傻了一样。她连害怕都已经忘记了,说不清那是个什么感觉。直到有好心的长者发现她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失了魂一样,这才拥着她,捂着她的眼睛,将她拉到路边,问她是不是吓坏了,家人在哪里,认不认识家之类的。
可叶如君回想当时的自己,就好像不是自己一样,明明已经动不了了,眼神都呆滞了,可是却十分淡定的告诉那些关心她的围观者,说她没事,她可以自己回家。并且还礼貌的和他们说了再见,谢谢。
之后回到家,叶如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的和美食人一样,她不说不提自己看见的事情,乖巧的回屋写作业,做功课。可是她自己最清楚,自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却不敢也不太会找谁寻求帮助。做了几夜的噩梦之后,第一次睡行症就发生了。在发作的过程里,叶如君出了家门,走到了那个车祸发生的地点。其实在梦里,她好像只是把当时经历的事情梦了一遍而已。她还记得,那个地方的血迹还在,那个死去女人留下的血腥味似乎还在空气中挥之不去……可是她为什么会去那里,自己就不知道了。甚至叶如君自己都一度认为,她真的可能是被鬼上身了……是那个死去女人不甘的灵魂,附体在了她的身上,徘徊在死去的地方,阴魂不散。
叶如君会这么想,八成都是因为家人的“指导”。尤其是爷爷奶奶,尚未打破迷信思想,他们认定了叶如君可怕的梦游行为就是鬼魂作祟。这种偏见,带给了叶如君更加痛苦的心理煎熬。
在催眠的过程里,徐佳男陪着叶如君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天。在催眠的世界里,叶如君重新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了一遍当时发生的情况。时隔三年,再详细想起来,她依然瑟瑟发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徐佳男觉得催眠到这里,应该已经可以确定了叶如君的心理刺激来源于亲自目睹的那场车祸。惊吓是主要原因,亲人的疏忽和后期恶性循环的方式是次要原因,多方因素造成了叶如君睡行症越来越严重,心理问题也很大。
可是发生的过的事情已经是经历了,无论多么可怕或者多么不对,都已经发生过了。要想叶如君走出那段阴影,徐佳男要么要让她释然,要么就抹掉那部分记忆。
在叶如君这个病例上,显然抹掉记忆看似才是釜底抽薪的办法。可实际上,徐佳男却觉得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