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昏暗的油灯下,赵大山正站在门口发呆。
看见妯娌俩远远走过来,忙迎上去:“这么晚,去哪了?”语气里都是浓浓的关切。
赵大海媳妇抿嘴一笑,转身往堂屋走去,边走边说:“我去看看孩子们睡了没。”
很快身影就进了屋,这是给赵大山两口子留下叙话的时间。
“我和二嫂去转了圈,还去了村东五婶家。”黄豆停下脚步,伸手扶着赵大山站着,走了一圈她已经有点觉得累了。
“村东五婶家?”赵大山想了想,恍然大悟:“哦,赵大林家,怎么想起去他家了。”
赵大林是五婶家的大儿子,也就比赵大山小一两岁,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今天,我在那边给爷爷守灵,五婶来找我,大概是有事想找我们,被二婶拖走了。晚上听二嫂说,他家这几年很困难,给孩子治病花了不少钱。所以……”
说到这里黄豆犹豫了,赵大山在赵庄受过委屈受过苦,对二叔三叔家兄弟好,那是因为爷爷奶奶。别人,也不知道对他怎么样,自己冒冒失失去,会不会不太妥当。
“你呀。”赵大山扶着黄豆走到公场边,在一个石滚子上坐下,拍拍大腿:“累了吧,来,歇歇。”
此刻已经夜深,家家户户亮着微弱的灯光,小村庄都沉浸在安静的夜里。只有赵大山奶奶家的门口,因为逢丧,门口挂了两个气死风的白灯笼,还亮着光。
这个时候,大家伙都回了家,仔细的人家连油灯都舍不得点,怕费油,早早上了床。
黄豆看了一圈,才无所顾忌地坐到赵大山腿上,要是被庄上人看见,可是伤风败俗的。
赵大山小心翼翼地伸手从她腹部下绕了过来,托着她已经很大的肚子。
七个多月的肚子,已经明显出怀了。黄豆最近走路都有点像个笨重的大象,一步一步跺跺实实。
越是月份大,赵大山越紧张,天天不离眼地看着她,生怕她嗑了碰了摔了。
“五婶和五叔都是老实人,大林人也老实,那时候我爹刚死,二叔三叔闹着要分家,五叔还帮着说过话。”
赵大山仰头看向璀璨的星空,大概想起那段过往,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五叔家也不富裕,那时候能吃饱穿暖的就我家和族长家。我爹在世和五叔关系也不错,有时候进山得的东西多了,也会丢只鸡,或者送半只野兔过去。
后来,我们分家,我娘不会种地,我也就一个半大小子。第一年,是我几个本家叔叔婶婶抽空帮着种的,其中就有五叔五婶。
第二年,我娘觉得能行,我们自己娘四个下地,就连小雨都能提着小篮子拾草了。我们兄弟大了点,满满才好起来。
五婶经常给我家送菜,都是家里长得,教我娘腌菜过冬。有一次,大林抓了鱼,五婶煮好,让大林端一碗送给我们,了。结果路上大林摔了一跤,碗打了,鱼也撒了,被跟着的狗子给吃了。
大林捧着摔成两半的碗哭回家,还被五婶打了一顿。家里就那么几个碗,他打了一个,吃饭的时候五婶都要等他们吃完才能吃。
后来,我娘知道了这件事,等我打了猎物,非让我买两个大碗亲自送五婶家去。她说,鱼我没吃到,心意要领。”
赵大山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就好像在说故事,听得黄豆眼眶却湿润了。
“那我们帮帮他家吧。”黄豆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今天去他家,实在太穷了,他家吃的糊糊,二嫂给的一碗饭菜,大人们一口没舍得吃,都分给了孩子。”
“好,让大林兄弟去码头吧,五叔五婶让他们帮着管理果园去。五叔很会种果树,小时候他家的桃都比我们家熟得早一些。
那时候不懂事,没熟就跑去摘。还被我爹打了,说桃没熟不能吃,会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其实是五叔想着早熟可以卖钱,结果被我们几个小子祸祸掉了。
五叔知道我们挨打,也不生气,桃尖刚好,就给我们挨家送,一个孩子一个,我家得了三个。可把我们高兴坏了,那是我吃过最甜的桃。”
大概是夜风温柔,大概是心情沉重,大概是怀里的妻子太温暖。
赵大山今天的倾诉yù_wàng非常强烈,忆苦思甜。两个人絮絮叨叨。缩赵大山的怀抱,一点都不冷,一直到黄豆昏昏欲睡,才惊觉夜已经深了。
黄豆进屋的时候,黄小雨还没睡,正看着孩子睡觉。航哥儿和敬哥儿没有在这里睡,和赵大山赵大川一起在灵堂守灵。
看见黄豆进来,黄小雨往里侧了侧身子,把自己捂得热被窝让给黄豆。
“你晚上去哪了?”黄小雨睡好,转头看向黄豆。
“去村头五婶家,她家真穷啊。屋都要倒塌了,用棍子抵住,孩子们穿的衣服单薄且破旧。哎,想想真的挺难受的。”
黄豆睡到另一头,往外面挪了挪位置,她一直习惯睡大床,这个床大概是一米二的,两个人带着孩子睡就有点挤得感觉。
“也不是一家两家,这几年黄港那边生活的不错。你还记得黄家湾的时候,王大有家。一家冬天只有一身棉袄,一条棉裤,王大有娘起来做饭就王大有娘穿,王大有爹出门拾掇柴火就王大有爹穿。
他们全家,就一床被子,全家就捂被子里。有一次王大有穿出来玩,不小心划破个大口子,里面絮的都是芦苇花,根本不保暖。
还是三婶给他缝的,缝好了回家还挨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