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两天,曹皇后去大相国寺进香,当天下午,就有‘寿国公薨了’‘官家涕泣不休’之类的谣言。
所以,富弼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然而如今,两府的首脑与执政们,却特意将他召来,特地问此事。
富弼当即就明白,坊间传言,大抵是八九不离十。
那位寿国公,国家的未来,真的大好了?!
富弼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有些欢欣鼓舞。
“坊间传言,虽然素来荒诞……”章得象眯着眼睛,用略带福建方言的腔调说道:“但有时候,却多少道出了事实……”
“如正言所知,国公确实大好了!”
“昨夜,吾与元台并诸执政与官家探视国公,见国公聪思敏捷,圣体安和……”
说到这里,章得象便挥挥手,于是便有吏员将一张白纸,送到富弼面前。
“此国公昨夜醒转后所吟之诗,正言看看吧!”章得象不疾不徐的说道。
富弼于是低下头来,看向面前的纸张。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富弼轻声念着,内心波涛翻滚:“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
“此诗……果真国公所作?”富弼惊骇莫名。
自古以咏怀。
富弼本身就是一个诗赋爱好者,自然能品的出这首七言绝句其中所蕴含的心胸气魄更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王者风范。
但问题是……
寿国公才两岁啊!
古者甘罗八岁拜相,已经是奇迹,不可复制。
“确实如此!”章得象点头答道。
在其对面,吕夷简亦点头附和:“此事,正言不必疑虑,此吾等所共见、确认,绝无半分虚假!”
说到这里,吕夷简就翘起了嘴唇,略微得意:“天降圣主,此吾大宋中兴之兆也……”
其他执政们,也都是一副兴奋的神色。
特别是正府的参知政事们,一个个都快把眉毛翘到天上去了。
这让富弼看着,有些揪心。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此事或许会被正府所利用,成为申国公所极力要求的进攻战略的重要砝码。
天降圣主?
自是天佑大宋,天命在我。
当然不能和叛贼逆臣客气,必要驱王师于灵州,擒赵元昊于兴庆!
而偏偏,富弼和他的朋友们,都是主守的。
这就有些尴尬了。
富弼看向章得象、杜衍等枢府大员,却见到章得象等人都是低头饮茶,一声不吭。
于是他知道,在这个事情上,两府已经达成了一致。
换而言之,他和他的朋友。
范仲淹、尹洙、田况、丁度、张方平……都被抛弃了。
从去年十二月至今,朝堂上争论不休的攻守之争,马上就要结束。
国家即将全力支持进攻战略!
可是,现在能进攻吗?
有进攻的资本吗?
兵甲、资源和情报准备,都做好了吗?
富弼知道,一个都没有!
一时间,这位右正言忧心忡忡,再不复先前闻知寿国公身体康复时的振奋与喜悦。
章得象微微抬眼,看到富弼的神色,他会心的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道:“正言可知,如今为何吾与元台并诸公要特地将正言召来?”
富弼闻言,也是疑惑的皱起眉头来。
是啊!
他只是一个台谏官,正七品而已,连绯衣鱼袋都是‘借’的。
就算他是三司使的女婿,但两府的宰臣们也没有必要特地将他召来知会此事。
顶多,正府发个藁书给他做个文字介绍。
想要了解实情和事实,就得他这个台谏官亲自去中书省,找起居舍人或者相关有司查阅文牍了。
“因为……”章得象的声音,忽地在富弼耳畔响起:“今日国公特地提到了正言啊!”
“国有铮臣,家有忠仆,国家必安!”
“此国公谓许院使之言正言语……”
“正言之铮直,国公亦知……”章得象半是羡慕半是赞许的道:“想必未来两府之中,必有正言一席之地!”
富弼听得脑子都是嗡嗡的,一片混乱。
只觉心跳剧烈,呼吸急促,思维一片空白。
他的心思彻底被那十二个字所占据——国有铮臣,家有忠仆,国家必安!
几乎是下意识的,富弼立刻就知道了,章得象说的没有错!
他的升官,已经是板上钉钉!
而且,将会是很快!
两府内外和朝野上下,都会主动帮他铺路,为他开道。
四十岁前升参知政事或者枢密副使,几乎是没有疑问的。
为什么?
寿国公都称赞的铮臣,那个敢拦着他升官?不怕被穿小鞋吗?
只是……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富弼内心,疑问重重。
但没有人能给他答案,所以,他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在他上首的章得象,希望这位长者可以提点一下。
章得象没有让富弼失望。
这位本兵与坐在其对面的首相吕夷简对视了一眼,然后道:“一个时辰前,同修起居注郭稹将这两日间国公起居言行送到了枢府与政事堂……”
富弼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字也不敢遗漏。
“这是枢府抄录的副本……”章得象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将一本小册子,送到了富弼手中:“正言且先看,看完再谈……”
富弼点点头,然后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