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像是铁了心,不容劝阻,无法动摇。吴雪明白,兰儿更加明白。
她略微低垂着脑袋,像是沉吟,像是琢磨。良久才打破沉默,语气暗含喟然说道:“你有什么计划吗?”
石业兰一顿,道:“计划?直接把那姓宋的小子擒住不就了结了?”
吴雪不由得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对于艺高人胆大的人来说,一切计划都是在兜圈子浪费时间。
兰儿放心不下,道:“可你也知道的父亲,宋大人手下有着一众良将,其中那个余伴尘的身手尤为了得,这也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宋大人也是暗藏神功,他藏着掖着,指不定还有多少底牌没有示人,而且这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你这样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石业兰微微笑着,看着远处的英璃灯火,缓缓道:“我知道。光是那个叫余伴尘的,恐怕当今世上就罕有敌手。但——”他的笑容逐渐张扬起来,“我们上了贼船,就没那么容易下船了。我有预感,若是这件事不搞个明白,我们今后恐怕只能躲躲藏藏永无安宁日子了。”
兰儿还想说话,这时石业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目看向吴雪,说道:“兰儿可就托你照看了。”大有一种离别之意。
此处地高风疾,幽夜暗影,离人絮语,无不令人嗟叹。
吴雪想说话,可看师傅眼神透露着罕有的坚定,便没说出口。
兰儿突然发了脾气,一跺脚,身子一扭,娇斥道:“好啊,你走吧!你去做你的枯骨英雄、曝天英豪罢!”
可是没有回答。回答她的只有高地呼呼的寒风。
兰儿猛一回身,才发现他已经走了,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昏暗的原野上了。
她只这么看了会儿。远处城中的灯火突然在眼中变得模糊,成了遮蔽视野的一团光晕。
吴雪看着她,她眼中泪水汪汪,串串珠落。她突然哭出了声,对着空气骂道:“还没说在那里碰面呢,怎么就走了?!”说完终于止不住,失声大哭起来。
吴雪心中一紧,想伸出手,但又慢慢缩了回去,暗暗喟叹。
只听兰儿幽幽说道:“我母亲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死的,现在又是这样的夜晚,父亲他也要离我而去吗?”
吴雪顿时感觉脑子中的一根细弦被人用力一勾扯,发出高昂凄厉的声色。他想起,自己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他笑了,笑得很苦涩。他很明白这种滋味,亲朋阴阳永隔的滋味。
他低着头,双手剪在身后,沉思道:“不会的。不会离开的。”
兰儿回过头看着他,好像没听明白,说道:“父亲他除了逞能就还是逞能,母亲生前就时时劝诫他,那时有人在他身边唠叨,他还能收敛一点。现在母亲走了,他也不把我当女儿了,只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话一说完,她眼中又沁出颗颗泪珠。
吴雪抬起头,道:“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兰儿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微微歪着小脑袋。她的一双妙目依旧闪着光,噙着湿漉漉的雾水,像是月华溅洒在秋水湖面。
吴雪活动活动筋骨,一阵磕巴磕巴响,像是身体里暗藏着一只苏醒的野兽,说道:“这个叫宋义的小子,我早就看他不爽了,脸白就算了,还如此阴险狡诈,直像那白面狐狸!”
兰儿顿时有些慌乱,说道:“你不会是想跟着去了吧?!我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了母亲,说起了胡话,雪儿哥哥你千万不能去那。”
吴雪见她眼含泪水,又慌乱的模样,顿时笑了起来,说道:“那个什么小白脸宋义,还有那个叫余伴尘的——早在逃出监狱的那晚见到他就对他很是厌烦,功夫高又怎样?又不是天下第一!”
兰儿顿时噗呲一声,咯咯直笑,心想雪儿哥哥你的脸可不比他们黑哪去!但知道他心牵自己,自己又没忍住情绪,害了他也想闯一闯英璃那龙潭虎穴。当下立时说道:“好了,雪儿哥哥,那些都是我的牢骚话,我们还是寻个安全之地等我父亲他回来吧!”
吴雪道:“他是你父亲,也是我师傅。我们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知道兰儿你是迁就我,但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去了,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兰儿就抢道:“我也去!不就是一座小小的边城吗?大漠草原本姑娘都闯过,还怕它不成?他们再凶,能有沙暴凶?他们再恶,还能有泥淖凶恶?他们不过是**凡胎,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呢?”
吴雪眼中带笑,就只这么看着她说完,兰儿扭过脸去,娇嗔道:“你这么看着人家干嘛啦,我说的不是吗?!”
吴雪哈哈一笑,道:“兰儿妹妹说的没错,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呢?好,我们这就走!”
兰儿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道:“你还别说走就走啊,我们没父亲那种功力,这么贸然闯进去肯定死路一条,得先想想对策!”
吴雪见她恢复了神采,心中一振,道:“说的在理。”
兰儿道:“要不我们易容进城?”
吴雪摸着下巴,思忖道:“宋义的易容之法很是奇妙,恐怕我那点小技巧在他眼里就像是个突兀的笑话。而且上次在十二琉璃庄,他已经看到了我的易容,心里已经有了提防。”
兰儿努着嘴,微微抬起下巴,喃喃道:“这个宋义真是狡猾的紧,年龄不大,倒是老谋深算!”
吴雪苦笑道:“任何一个人在中原宦海里飘荡个两三年,也会变成这样。”
兰儿撇撇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