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根家距村口不远,篱笆土院,几间平房,鸡鸭鹅在院子角落踱步啄食,掉毛的老黄狗看到方青和冥九这两个陌生人,跑上前刚吠叫两声,就被宝根妈的喝骂声瞬间镇压。
方青放眼四周,除了少两座坟外,此处与自己梅阳镇老家并没什么区别,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农舍篱院。算算日子,自己离开梅阳镇已经快三年了,虽曾托王婶照看,却也不知父母坟头是否落灰。
宝根从小没有爹,家里祭祖就宝根妈一人张罗,方青便帮着宝根妈一起择菜弄碟。在方青帮忙下,蜡烛酒菜等很快摆上桌。
菜很简单,一盘红烧鸡块,一盘青菜,一条鱼,还有一盘年糕,酒是自己酿的浊酒,对农村人家来说,这已经算是好菜了。
敬拜完后,宝根妈搬来个板凳,和宝根挤坐一起,两人身前是一个火盆,母子各拿一叠银纸,一张张丢入火盆中。方青站在门外看着母子两,会心一笑,小时候父母还在时,他也经常和父亲挤一张板凳烧纸,喜欢看着银纸化灰坍塌。
烧了一阵,宝根妈抬头看向方青,感慨道:“你看这本来是请你做客的,到头来却劳烦你给我们老李家干活了,实在不好意思了。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小伙子你竟然也会做农活,真是难得呐。”
方青道:“我也是农村出来的,这些都是从小做惯的事,即便现在很少做了,却也是不会忘的,这并没什么。”
宝根妈道:“像你们这种舞刀弄剑的大侠人物,还能不忘本,那就更加难得了,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不忘本的。你就说镇上无敌神拳帮的那些人,一个个也都是苦哈哈出身的农村人,可学到一身武艺后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一天到晚神气活现的,走起路来鼻孔朝天,也不怕摔死,平日里还没少欺压乡里。这帮狗崽子,我呸!”
“无敌神拳帮?”
方青乐了,笑道:“听名字很厉害。”
宝根妈摇头道:“哎,不过厉害是真厉害,那些人学到拳后一拳能打断碗口粗的大树,真不知道怎么练的,这简直就是把好端端的人给练成牛精了啊!”
宝根妈继续道:“也正因为厉害,附近村子里年轻人甚至小孩都想去无敌神拳帮学拳,不过不是谁都去得起的,入门费太贵,要二十两银子,我常说他们怎么索性不去抢钱?再说有钱我也不会让我宝根去学,我可不想我家宝根被带坏。”
“娘!我想学拳!”
宝根对着空气比划拳头,掀得纸灰飘浮,一脸认真。
宝根妈拍了宝根脑袋一记,喝道:“学你娘的头!”
宝根摸了摸脑袋,并不疼,却不敢再说什么,宝根妈又对方青道:“好了,差不多也该吃饭了,快去叫你朋友出来吧。”
方青道:“没事,她不吃,不用叫她。”
“为什么呀?”宝根妈道。
“她身体不舒服,没胃口。”方青道:“随她吧。”
……
隔壁耳房中,冥九盘膝坐在板床上,闭目调息。帏帽已然摘下,倾世绝丽的面容宛如星辰,仿佛能将晦暗的房间照亮。
冥九本不愿在这种地方歇脚,可她有伤在身,加之一日徒行,身体已然不知,这才愿意留下,且关照方青别来打扰她,包括吃饭。
冥人条件有限,以白节红翅之类为食,可毕竟也长舌头,对于味道和卖相皆胜过地底食物不知凡几的人间美食,冥人不仅不抗拒,反而趋之若鹜。
但冥九不同,她贵为冥皇,理应锦衣玉食,只要愿意,燕鲍翅顿顿可用,可她却从来不吃任何人间的食物,确切来说自五岁那年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不止如此,冥九还规定整个冥都的冥人都不允许吃人族食物,违者一律严惩,因为冥九痛恨人族,厌恶人族的一切,包括食物。
白天赶路时,方青曾抓野味烧烤,冥九不止不吃,连看都没看一眼,仿佛方青吃的是天下最恶心的东西一般。
冥九心神静宁,运转体内元气,往绛宫缓缓汇聚,她自不会把脱险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方青身上,自己尽快恢复实力才最重要,那样便能尽早杀死令人厌恶的方青。
方青与冥九第一次相见是在衙域之时,可冥九第一次见方青却在更前头,那晚方青入西山杀钟威,恰巧被第一次来人间的冥九看在眼里,方青对此并不知情,当然,冥九和灵寻也不知道有人在更高处看着他们。
那晚的方青,对冥九来说就是一只蝼蚁,她堂堂冥皇,步履云霓之上,原本与方青这种蝼蚁不会再有交集,却没想到在衙域时被方青所救。后来她更没想到,方青这只蚂蚁会再次爬入她的眼中,且摇身一变,成为在衙泉监狱打遍同境无敌手之人,就连厚土鼎都能扛下。不止如此,方青竟会获得刀圣认可,获赠红名刀,还破坏了她水淹宁州的计划。而这一回,自己被人设局暗杀,九死一生之际又是被方青救下,以至于现在还要与方青同行。
冥九想着想着,心神微乱,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会与方青有如此多牵扯,仿佛冥冥中有只大手,在将她和方青二人拨拢靠近。
冥九很快又平复心神,专心运转体内元气。无论如何,等出了雍州,自己与方青便不会再有牵扯,因为她会杀了方青。如果可以,冥九会在当初第一次见方青时便杀了他。
一个时辰后,冥九睁开眼睛,房间已经彻底黑暗,显然已经入夜。冥九压下腹部泛起的饿感,准备休息。
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