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东北,拙政园。
此园以水为心,以山为脉,厅榭精美,花木繁茂,园内布局凌乱有致,道路错综复杂,游人赏玩常常迷失其中。
院中布有一潭圆湖,湖心有一岛屿,小岛上修建有一凉亭,湖水清澈宁静,微风拂来水波粼粼,园池周遭环绕而建三到四米高的亭台楼阁,高低错落,其间有一最高阁,因当年太白至此赋诗游玩故而得名“游仙阁”,游仙阁两侧的楼宇则要矮上几分,分别建有通向主楼的阶梯。
阶梯上有一青年男子,此人身着华彩长衣,身形干练,手执一把雕花铁扇,似乎是在赏玩这满目的绿水亭台。
青年欣赏了许久,以至天空都飘起了绵绵细雨,落在屋檐上湖面上,落在他的折扇上,只见他张开折扇,以扇面为引,接甘露入一小瓶,滴答滴答,不知接了多少滴,那男子才收回折扇盖上瓶盖藏进衣袖。
作罢,青年抬脚上楼,这才到达了游仙阁,阁顶是一方形平台,平台很是宽敞,长约十米,四角放置有石雕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分别对应东南西北,平台中央放置一张石桌两盏圆凳。
青年缓缓的走向石桌,用袖子擦拭石凳后静静的坐下,从怀里掏出刚刚接水的那个小瓶,放置于石桌右侧,方才坐定。
青年是从游仙阁左侧楼宇的楼梯上来的,这会儿右侧楼台的阶梯上,也走上来一人。
是一百岁老人,鬓发花白,但步履却异常稳健。
“你,可是来与老朽下棋的?”老者声音浑厚,荡漾在整个平台。
“正是,都知棋圣技艺惊人,胜天半子,小辈特来求教。”青年答道。
“看你年纪尚轻,让你九子不为过,你意下如何?”老者说着说着便已落座。
“这倒不必,小辈细心钻研棋理,本就不是求个胜场,领略棋圣技艺才是目的。”青年倒是镇定自若,说罢边用两指伸入瓶中,沾了些许起初的雨水在指尖,落入石桌上雕刻好的棋盘中。
水滴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灌满横竖相切焦点处的凹槽,并且在流进凹槽后水色由白转灰,最后成了黑色。
那老者也是如此蘸取那瓶中露水,以水为棋落于凹槽。
寒山寺正殿之上,佛像前一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众武僧将其团团围住,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中年男子倒不很是慌张,他神情自若但绝无傲慢无礼,望着面前的佛像,沉沉的说到:“往日瓜葛晚辈早已放下,此次到访为求救我爱妻而来。”
“我师兄空闻前几日惨死于藏经阁中,定是你们这些邪魔妖人所为。”一旁的决明子大师回应道。
“说什么早已放下,分明是暗地里使坏,装什么圣人君子。”
“杀害我师父还敢来我寺造次,抓住他!”
棍僧们也是怒火攻心,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立刻就把这男子就地正法。
那男子听罢,摇了摇头说道:“说你们这些和尚迂腐,还真是不无道理,倘若是我杀害空闻,我这番前来岂不是自投罗网,倘若是我杀害了空闻,我便自己取了那经书便是,还需此番周折来受你们的侮辱?我归云居虽是沾了那么些许邪气,但我们可比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要坦荡的多!”
大殿之上在无半点喧嚣,那些小僧哪里敢顶撞眼前的这个男人。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决明子拍桌而起。
“邪门歪道,满口谎言,正便是正,邪便是邪,你那结发妻子便是你在黑龙沼犯下滔天罪行的报应!”
话毕,众武僧一拥而上,数十根禅棍像那男子挥去,分别锁住了他的双腿和两肩,顿时间动弹不得,更有一棍径直集中男子的后背,一口鲜血破口而出,正好吐在对面的和尚脸上,令人惊讶的是那男子毫无反抗的意思。
“妖人你怎得不还手?你觉得我佛会同情你吗?上百条人命会同情你吗?给我打!”决明子厉声喝道。
五六个年纪尚轻的武僧看那人无反抗之意,愣在那里;另有几个则是听命铆足了劲,挥舞着手中的禅棍,击打在男子的肩上、腰上、腿上,可是他依然没有动弹一分,任凭他们的棍打脚踢。
不知道过了多久。
“停。”决明子毕竟也是得道高僧,佛门中人,在这大雄宝殿之上若是打出人命,也是孽障,他转过头去,摆摆手。
众武僧见罢才收手,让出一条出口。
“你走吧,我帮不了你,地藏经也在那日失窃了。”
男子听了,身子顿时失了气力,眼看着就要瘫倒而下,门外立刻跃进两个黑衣青年,分别在左右侧架住男子,他才没有倒下。
“先生,你这是何苦。”黑衣青年流着泪说道。
三人颤颤巍巍的走出大殿,那中年男子忽然一声大笑,响彻云霄。
“情非泛泛,不得善终。情非泛泛,不得善终!”说完他推开搀扶在两侧的黑衣青年,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殿外佛像前。
他望了望高高在上的佛像,而后低头冷笑,他摸了摸石雕的底座说道:“既我已入妖道,根本就不稀罕什么仙佛之名!”
话音未落,那中年男子猛的一拳,便击碎了一米来厚的石制底座,碎裂的石块散落一地,他的心也在某个瞬间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