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罢,皎婵脸色忽变,厉声问道:“国相你且说来,何事还须我家王上掂量?”
但见皎婵这番轻描淡写之态,危获不由气呼呼说道:“须知,王族亲事亦是国之大事,顺之则昌,逆之则危,澄阳皎月固为邻邦,中间不过区区一水之隔,真若因为此事生出龃龉,恐怕……!”
“请问国相此来何意?”皎婵忽将笑容尽皆隐去,转而现出一丝凌厉之色,口中问话更是咄咄逼人,“是来求亲,还是手捧檄文,来我螺狮岛上下达战书?”
乍听皎婵此语,危获忽觉自己失言,于是立时在脸上重新挤出一丝笑意,语气也不由得绵软起来:“婵候说笑了,澄阳皎月素有日月姻盟在前,老夫不过是提醒婵候莫要忘记规矩才好……”
“规矩?姻盟?”不等危获说完,皎婵已然打断道:“日月姻盟乃是澄氏与皎氏之盟,若是澄氏王族公子仍然健在,皎月自然信守盟约,秉承不改,真若那样,又哪来得你家危氏公子前来求亲的份儿?这番道理是也不是?国相不妨说来听听!”
寥寥数语,皎婵已将危戮窃国之事暗暗点出,又把今日危殆皎月求亲本质所在剖割得明明白白,却又并不戳破,授人口实,只是将危获嘴巴堵个严严实实,这位婵候的口舌功夫,危获终究有所领教。
果不其然,嘴唇嚅嗫几下之后,危获终究再难说出一字,只得颓然闭口,只剩不住摇头的份儿了!
那边,耳闻这番对话的澄玺却是兴奋起来,忽然上前一步,对着皎婵说道:“姨候果然英明,竟还记得日月姻盟乃是澄皎两氏王族之约,倒是一些卑鄙之徒暗自篡改,数长论短,竟而忘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番指桑骂槐之语饱含贬抑,站在一旁的国舅萧檀听见,便要开口争辩,刚刚吃瘪的危获却于此时抬手阻止下来,萧檀见此,也只得气鼓鼓的重新憋回肚中。
皎婵却于此时回眸,荡然一笑,口中却是不置一词,只是笑眯眯的望着澄玺面孔,似是在等后面话语。
果然,澄玺接着说道:“姨候容禀,小甥并无不敬之意,但日月姻盟既是澄皎王氏姻盟,而澄玺今日已然在此,姨候和大王便应不容伪王逆子同来螺狮城中,更不该答允迢瀚公子提亲之举,因此小甥斗胆恳求姨候上告大王,将两家求亲使者早早遣回,免得有人恼羞成怒,暗中下手,在皎月王都做出龌龊之事!”
直到澄玺话音落下许久,皎婵仍旧死死盯住澄玺两眼,直到澄玺心中发虚,将头垂下之时,皎婵方才说道:“且问这位自称帝裔的公子?你又有何凭据证明自己便是澄昭遗腹之子?何人见过?何物为证?若是人人自称帝裔公子,我皎月国是否便要个个相信,将我家公主许配给他?真若如此,我家须有多少位适龄婚配的公主才行?”
连连追问之下,一行冷汗已从澄玺额头泛出,滴下,落在地面青石上,吧嗒嗒作响,直至此时,澄玺方才明白这位婵候方才打压危殆一方,并非为了自己,反而是不偏不倚,一个都不相信!
但见澄玺窘态若斯,皎婵便想就此收场,谁知澄玺却于此时忽然面露喜色,再次开口说道:“小甥自有人证物证在此!”
说着,澄玺一把将渡有衡拉到身前,举手一指:“这位便是昔日追随我家父王左右的锥风怒骑副尉,姨候可还认得?”
皎婵闻言一惊,果然抬头举目,对着渡有衡那张颌下生有黄毛的白瘦面孔端详起来,略看片刻,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南巫元耆,问道:“请问元耆,您老可曾记得世间竟有自揭假面的锥风怒骑?”
“自然见过!”南巫元耆嘿嘿一笑,先是点头,随即嘴唇又是一动,吐出两个字来:“死人!”
乍闻这两个字,渡有衡登时想起这条人帝曾经定下的铁律军规,不由顿时呆住,随即低下头去,同时耳根红透,若是此时地上有个缝隙,渡有衡说不定便能一头钻进去!
那澄玺却是兀自不知其中意味,此时正将腰间那柄长剑解下,双手捧起,向着皎婵递来,刚要开口之际,却被皎婵抢先说道:“罢了,你若真有物证,明日拿到王殿之上公示便好,本候今夜已然累了!”
说完,皎婵忽然转身,看也不看澄玺一眼,随即对着候在身后的月如儋低声几句,随即头也不回的走了!
但见皎婵身影已从驿馆大门外消失不见,月如儋方才回身说道:“便请三路求亲使者与诸位高朋进厅入席,婵候忽有微恙,不能作陪,月如儋便越俎代庖,代表我王为诸位洗尘接风!”
说完,月如儋拱手做个相请的虚礼,随即当先迈步,带头走入摆在中庭的筵席之中!
澄玺此时仍旧呆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中似乎仍在思忖自己到底做错了何事,竟惹得这位婵候态度大变,直到渡有衡暗暗扯动衣袖之时,澄玺方才木然扯动脚步,跟着月如儋去了。
更早受挫的危获眼见澄玺也没好到哪儿去,精神竟是恢复如初,只见危获故意咳嗽一声,带着公子危殆和国舅萧檀,一起步入筵席之中。
倒是迢远早将迢固拖走,此时正在一个角落里对着迢固喋喋不休,似乎是在埋怨这位自家三爷自作主张,临时答允皎婵参与皎月求亲一事,听那言语,竟是一派煌煌正义之词,再看那架势,若非迢固年长辈高,迢远便要当场跳起脚来!
直到南巫元耆与蓬木苏循声找来,又将一番圆场劝解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