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着迢远,用老手上上下下好一阵摩挲过后,才听那老儿笑骂道:“哈哈,猴崽子,天可怜见,竟让老夫遇上我家乖孙儿!快快说来,你这一遭到底去了哪里?你可知道你家父王早已派出不下十几拨水路人马专门寻觅你的下落,便是老夫也是整天提心吊胆,茶饭不思,不曾想你竟然还好好活着,妙极,妙极!”
来人正是迢远本家三爷迢固,也便是迢安与当今迢瀚国主迢平的三叔,今年虽已七十有二高龄,却是精神矍铄,满面红光!
迢固老儿说完,不等迢远答话,已然回身对着身后一名侍从说道:“速速放出燕鸥给王上报信,就说我这乖孙儿已然寻到,全手全脚,连头上脚上寒毛也是一概全乎!”
待到侍从言诺而去,迢固不免又是一通唠叨,抱住迢远的一双老手更是须臾不曾松开半分,迢远只得乖乖承受,直到这位三爷话已说尽,稍稍停歇之时,迢远便从迢固怀中钻了出来,说道:“孙儿自然知道三爷疼我,但此时咱们却都耽在人家船上,总要见一见主人才好。”
迢固闻言,忽觉失态,于是赶紧将眼角两行老泪擦拭一把,迢远随即将南巫与蓬木苏一一为三爷引荐。
迢固年轻之时正是迢瀚商队水路总管,更曾获封舟固侯,内事外物尽皆通晓,南巫大名又是如雷贯耳,天下皆知,因此迢固礼数自然周全,对着年岁比自己还要老出许多的南巫元耆躬身行了一礼。
南巫口中连称不敢,两手虚托一托,算是还礼。
迢远随即又报出蓬木苏名号,迢固脸上却是倏然变色,长袖一甩,忽然背过身去。
迢远不知何故,正自尴尬之时,却见蓬木苏已然屈身下去,对着迢固行了一个大礼,口中说道:“舟固侯在上,蓬木苏得遇长者,幸何至哉,这便给您行礼了!”
迢固却似并不领情,口中只是冷冷说道:“大王位高尊贵,声名赫赫,小老儿不过一介顺命待死之人罢了,可当不起大王这般礼数!”
这话说得又酸又硬,蓬木苏却是毫不生气,反而温言说道:“在下与你家侄儿,也便是当今车安候,乃是故交好友,自然也是老人家的晚辈,这般礼数也是应当的。”
迢固冷笑一声道:“好一个故交好友,便是这般冰心冷肠,害得朋友二十年形影相吊,至今孑然一身么?”
此言一出,迢远立时明白起来,原来自家这位三爷竟在为伯父抱打不平,这才有这般冷言冷语与嘲讽之语,但此事自己尚且弄不明白,加之又是晚辈,一时竟也难以再说点什么。
好在南巫元耆及时开口道:“哎哟,你们且自行瞧来,两只大船一字排开江面,阻人交通不说,便是如此罗唣下去,喜宴上的好酒好菜早就凉了,竟还在这里愣着不动身,莫非是要等人皎月大王亲自来请不成?”
这番话虽是南巫故意在和稀泥,细细品来却也颇有道理,迢固闻此,立时转身对着南巫说道:“元耆乃是世外高人,平日里却也难睹仙颜,今日一见好生欣喜,不知元耆可愿移驾我家船上把酒一叙?”
南巫嘿嘿笑道:“老婆子腿脚已不灵便,原本在这里坐得好好地,就不必折腾了把,舟固侯不必客气,且请自回,咱们后会有期。”
迢固闻此,只得再拱一拱手,竟然看也不看蓬木苏一眼,便转回自家船上去了。
迢远已然失踪多日,临别之时,伯父又再三交代,此时正有一肚子话要禀报给这位自家三爷,因此只得起身向蓬木苏致谢一番,随即转身,便要唤起大家一起换船而去。
方才一幕,尕二与伯牙兄弟早已看在眼中,心道这老头好却是好,却是个爱管闲事的,如若随了迢远去了那条船上,必是没有此时这般自在,因此并不随迢远换船。
不知何故,阿瓜竟也不愿过去,口中嗫喏一阵,却也说不出个原由来。
迢远见此,不由大失所望,只因这一路两人自从大漠相遇以来,一路相扶相持,更曾不避险危数次互援相救,因此感情已笃,竟而难以割舍了,此番却不愿再随自己一船而坐,迢远不免有些心冷。
好在此行终点都在王城,必然还会见面,于是迢远随即释然,对大家深躬一揖,带上阿四与海疏,陆续踏上跳板,自回那艘迢瀚座船上去了。
迢远一旦上船,迢固便令人升起满帆,舱内带来的鬼面巨魈更是奋起全力踩动翻板,虽然这艘单体礼船比不得用来行商的双体四翼蓬船那般硕大,若论迅捷,却是人族首屈一指!
蓬木苏自然能够看出,迢固这番动作便是要刻意远离自己,于是很是识趣,只是下令挂起半帆,桨工也全数回舱休息,就这样随波前行,不疾不徐,悠哉悠哉。
此时才是八月十一,距离求亲之日尚早,因此船上诸人也便悠哉悠哉,继续喝酒作乐,或坐或卧,有一句没一句的瞎扯闲谈,却也好不惬意!
两日之后,正午刚过时分,一带山岗忽然出现眼前,但见山岗虽不高耸,却如长蛇横卧,绵延不尽。
向前再行十里,但见一道山梁巍然独秀而起,依山之处,恰有一片楼宇城池,此处正是盈朔湖西南锁钥——卧牛堡!
但见这座城池依山傍水而建,高企之处为一座山丘,形如卧倒在地却兀自挺身昂头的牛头牛身,怒目西南,雄厚敦实。东北一角则渐渐低去,直至没入湖中,反而连起一条弯曲栈桥,像极了牛腹牛尾。
月河自牛头位置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