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清凉,送来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味。我不自觉地顿住脚步,这才想起,去坤翊宫的路上必定会经过宸华宫。现在正是阳春三月,梨花盛开的季节,想必宸华宫内的梨花开得正盛。想到此处,眼前再次出现那个梨花树下手握玉笛的少年,我的脚也不由自主的改换方向,朝着记忆中的少年行去……
远远望见梨花开得茂盛,一如当年初见太子时的模样;恍惚中,我好似看到一道着素色长衫的身影在洁白如云的梨花林中若隐若现,我不由加快步伐,生怕若慢了半步,便再也寻不到他。
我循着那道身影向前,看见那袭素衫也转过身来,多年前那个秀美标致的少年重又在我眼前笑意盈盈:“白凤姐!”
只这一句话,便将我即将出口的“太子殿下”生生压了回去,数年前映着月色的梨花在这仿似咒语的话里,尽数散去。我瞬间清醒过来,眼前的人,眼前的花也终于从记忆中回到现实。
眼前的少年所穿的并非素衫,而是明黄;虽然丰神俊朗,却并不是那个让我一度以为是由梨花精所化成的男子。
“白凤姐?”朔钰不知何时走到我跟前,抬手在我眼前晃动,“你在想什么呢?”
我跟从前一样不耐地挥开他的手,刺眼的明黄长衫让我猛然记起,他现在已是这天下之主,亦是我所谓的“丈夫”。
“皇上。”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出恭敬,奈何,始终无法跪下叩头,只能迅速福了一福。
朔钰似乎跟我一样不习惯,伸出手指摸自己的耳朵,皱眉道,“白凤姐,你还跟从前一样叫我小钰好了,这……我还真不习惯。”
看他仍像以前那样,但凡觉得尴尬或难堪,就会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耳朵,我所有的戒备顿时松懈下来,不由笑起来,“我不要命了?敢直呼你的名讳!”
“怕什么,我说可以就可以。”朔钰瞪着眼道,“我既然做了皇帝,就是金口玉言。我说行就一定行!”
“皇帝”二字听在我耳里实在刺耳,似在提醒我们之间和从前的不同。尴尬顿起,我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搭话,只好沉默。
他似有察觉,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不自在,于是转移话题,“我记得上次见你,还是新春,也是在这里。”
我点头,“是呀。”
“白凤姐,你知道当时我看着你,想什么吗?”
“什么?”
“你当时看着就淡得跟这院子里的雪似的,我忽然很担心,你会不会跟雪一样,化成水,消失不见。”
这话,我记得冰璇也曾经跟我说过。我当时还让她不要担心,那时的我们没有想到,会跟水一样消失不见的,不是我,而是冰璇母子。
“你在发抖?”朔钰替我紧了紧斗篷,“冷吗?”
我摇头,“我只是想起一些人和事。”
话语出口,他的目光瞬间黯淡,我这才想到,刚才的话或许让他以为我想起了太子。下意识的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下。即便刚才的话不是为太子而说,可我会站在此地,确是因为想起了太子。
“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你的扈从呢?”为打破僵局,我开始没话找话。
“哪有躲清静的人还带扈从的?”他反问我道。
“躲清静?”我可真是听到了最不可能的事,“我记得你是最爱热闹的,居然也学人家躲清静!”
“我偶尔也会想学学那些文人雅士,寻个僻静之处清静清静。”他煞有介事的回应道。
“是装深沉吧。”我不客气的揭他的底。
“是让人烦的。”他满不在乎的纠正我道,“整天一大堆人跟在后面嚷嚷,‘皇上不可’、‘皇上三思’,三思,我还豆腐丝呢!既然我做什么都不行,那还要我这个皇帝干什么!”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你呢,你怎么会来宸华宫?”
“我去凤仪宫经过此地,就进来看看。”
“你是要去给母后请安?”见我没有否认,他继续道,“你不怕母后为难你?我不是让人带话给你,你辛苦劳顿可以不必急着去请安吗?”
是,我想起来了,宣读圣旨的太监曾经传过这样的口谕给我。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请安是必须的,难道我要一直躲在承安宫不见人吗?”
朔钰凝视着我的双眼,唇角抽动,似有话讲,却在一个“若”字出口后,被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我们下意识的朝门外望去,但见朔钰身边的姚公公领着大队宦官出现在门外。
“陛下,您让老奴好找。”姚公公见到我们,立刻松了口气,三月的黄昏还有些许凉意,姚公公额上却满是汗水,转眼看到我,忙躬身道,“贤妃娘娘。”
我点头,示意他免礼。
“行了,这清静也躲不成了。”朔钰对姚公公道,“你且在外头候着,朕还有话跟贤妃讲。”
姚公公应了声是,领着众宦官退了出去。
“白凤姐,母后那里……”
“陛下,”我正色道,“淑妃入宫,也很辛苦,你可有允许她不去凤仪宫请安?”
朔钰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没有。”
“那凭什么,我就可以不去呢?”我反问道。
他想了想,回道:“我本来是番好意,不过经你这么一提醒,倒是我考虑不周。正好我也想去看看母后,一起吧。”
我无法拒绝只能应承下来。
朔钰提步先行,我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