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玉姨已经花信年华,青春不复,如果等到人老珠黄,那……”她似是说不下去了,低头看向我,复又道“而你已经懂事,我可以放心的撒手,翎儿能体谅玉姨这颗平凡的,一个女子的心吗”
我怔住,原来……原来是这般,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玉姨不会不分缘由置我于不顾的。
我的神色略自然了些,可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不对……
“那为何一定要在丞相府做舞姬呢?”
“因为丞相大人于你娘有恩,况且,要你一个人住在山脚下我不放心”,玉姨没有迟疑,淡声应道。
我没有反驳,站在玉姨的角度,肯定不会让我一人住在山下,我们住的地方,四周虽无人烟,可谁又能保证不会出事呢。只是,不曾想,原来丞相府于我娘竟有恩情。
之后玉姨告诉我,爹去世得早,又赶上时局,娘和玉姨能存活下来多亏丞相大人出手相助,就连我们居住的陋室,也是当年丞相大人找人盖的。而且,这十二年来,丞相大人亦是不断地贴补我们,不然,单凭那些女红,根本就不够日常家用。
我听着,心里略发苦涩起来,年少轻狂,不知生活的拮据,将整个重担都让玉姨一人挑,而她也不过一个女子而已啊。
抱着玉姨的手更加紧了,半响,轻言“让玉姨受委屈了”。
我知道,那一刻,我没有资格责怪任何人,时不与我,而我又何苦为难那个爱我的玉姨呢。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投射到屋内,打在我二人身上。
彼时,玉姨抱着我坐在床沿边,已近半个时辰了,谁都不出声,我躺在玉姨怀里,似在最后汲取这份温暖,日后,撒娇时,嬉戏时,生病时……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怀抱了,莫名的,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室内已完全暗了下来,玉姨起身将灯点燃,复又坐回我身边,瞧她整理起自今早便随身携带的包袱,一边朝我浅声道“翎儿,玉姨日后不再你身边,你凡事要留心,多想多看少说,记得不要提起你爹的身份,丞相府不比家里,你要听话,不许任性,这里没有人会包容你,知道吗”
说着,将从包袱里拿出来的东西递到我手上,我看清楚了,是一块残玉,上面的图案像是……枫叶,也只一部分,虽不完整,可凭着叶子的形状也不难判断。接着听玉姨道“翎儿,这件东西你一定要拿好,是你娘的遗物,本想着你及时再交予你,如今,你且收好了”
我点点头应着。
又瞧见她拿出一个帕子“这条帕子是你爹赠与你娘的,上面有你爹为你娘做的诗,你娘一直视若珍宝,如今给了你,你定要收好”
我接过帕子,仔细端详着,但见一只生动逼真的凤,正要起舞飞扬,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一侧绣着两行诗,“枫香晚华静,锦水蓝山影”,我不禁轻喃出声,好美的蓝枫奇景,同时,亦是震惊,这正是娘的名字……蓝枫。
强劲有力的笔锋,潇洒隽秀。此时心中竟升起无限的柔情,想来爹是珍视娘亲的,亦如娘亲一般……视其若珍宝,思及此,嘴角竟不自觉的微翘。
这时,听到玉姨娇柔的声音传来“这只箫,你且收好,你娘在你生前,就是用它思念你爹的。”
我看清了,是那只自幼伴在我身边的玉箫,色泽剔透,音色深沉,我虽猜不出价钱,但也知晓,此箫定价值连城,不曾想玉姨竟连它也带来了,如此看来,玉姨是知晓今日要发生什么,或者说今日与丞相大人谈的应该亦是这件事吧,只是不知道,究竟从何时起,玉姨就有这样的打算的。
交代完这些,玉姨似是松了口气,望着手里的这些东西,我的心却提了起来,想来这些年来,玉姨独自一人承受着一切,心中不知是如何的凄苦,又无与人说,还要照顾着我,想着,心头似是狠狠地蛰了一下,我抬眸望向她,仔细瞧着这个巧笑倩兮,美目眇兮的女子,这便是我的玉姨啊。
上前抱住她“翎儿舍不得玉姨,翎儿还未来得及报答玉姨的恩情”,说着,我愈加望予以的身上蹭了蹭,亲昵着她的软玉温香。
玉姨的身子震了一下,半响,才浅声道“玉姨也舍不得翎儿,可是……”听她顿了下,良久,才道“舍不得又怎样,终究要舍”
不知怎的,玉姨的这句话叫我真真不是滋味……舍不得又怎样,终究要舍……
这一日,我与玉姨相拥而眠,明日一早她便要起程回自己的家翎,听说家里的爹娘来了信,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对方不介意她的年龄大,只要人品好就行,我心里亦是替她高兴,她还答应我,三年后,定来府上看我,我心下更是欢喜,玉姨答应我的从不食言。
这一夜我们其实都没有睡,最初二人是聊着天,后来就都不说话了,只是呼吸间,听得出,都没有睡着。
翌日一早,吃过早膳,我送玉姨上路,随行的还有李管家和卿扬,丞相大人允许我们送至城郊,一路上,我们都不曾说话,藏于广袖的手紧紧的攥着,控制着自己,心想着,千万不要哭,不能让玉姨瞧着难受。
纵然知晓她此刻微红的眼眶已经诉说着分离在即,然,这恐怕是我最后,也是唯一能为玉姨做的了,叫她安心。
末了,望着玉姨离去的背影渐渐变小,我的脸颊终是清凉一片,犹记得,昨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