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张桂云提出的要求,他无法拒绝。
他心里很乱,很苦恼,困惑。
他没有那么宽大的心胸,即使重生一年了,可前世那三十多年的经历在他的脑海中刻的更深,那些人令他深恶痛绝的嘴脸,让他恶心万分。
当自家落魄后,父母求到他们头上时,母亲哭哭泣泣回来的模样依然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没钱啊,一分都没有!”
来自至亲的这句话把张桂云伤的彻彻底底,整整躺在炕上病了一个多月。
那一个多月,安氏兄弟度日如年,悔恨万分,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会让母亲去求那些亲戚借钱用。
否则,又怎么遭受这样的冷眼和羞辱。
似乎他们认为,这家人已经完了,起不来了,这辈子就穷死了,所以踩的毫无负担,毫不掩饰。
但,谁也没有想到,安子善重生了。
安子善确实无法拒绝母亲的乞求,她那含泪的双眸,可是如果让他去帮前世毫不顾怜亲戚之情,在他们落难的时候冷眼旁观的人,他又觉得憋屈的很。
他很想问一句,凭什么啊?
究竟是凭什么!
安子善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伟大到以德报怨!
于是,沉默了许久的安子善抬头看向张桂云,慨然长叹道:“娘,你先说说秦泗秋来干什么了?”
张桂云道:“今天不是清明吗,他来给恁姥娘上坟的。”
“上坟?往年他来过吗,清明?”
“啊……,这倒是没有。”
张桂云愣了下,又是忙道:“这些不重要啊,老二,还能想着给恁姥娘上个坟,就是好孩子,也不指望他能年年来。”
安子善苦笑,娘咧,你这心真的宽。
他才不信对方真的是孝敬老人,仅仅是给姥娘上坟呢,如果是,怎会发生这一档子事。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娘。”
“俺娘俩这一块去给恁姥娘上了坟回来,他去后屋看了看恁姥爷,俺娘俩这不是就在这聊天呢,他跟我说现在家里的日子过的多么苦,说恁大姨身体也不好,我这心里难受啊……”
“所以,我就应承着让你托人给找个好活干,让他多挣点钱,你看行不行,庐山?”
安子善面色沉了下来,过了片刻后,才缓缓说道:“娘,你想的是只帮秦泗秋自己,还是怎么个意思?”
张桂云面露讪讪之色,嗫嚅道:“如果可以的话,你看小善,都帮帮行不行?”
“六姨在东北呢!”
“那……那小六就不管她了,恁其他几个姨家帮帮吧!”
安子善头疼,太阳穴的位置像是有两个怪兽般咚咚的往外跳,鼓胀的疼,他忍不住抬起双手用大拇指使劲的按了几下。
“娘……,几个姨家,都没有什么专门的技术和手艺,怎么帮?”
张桂云面露喜色,急忙说道:“小善,我有办法,我都想好了。你看哈,你上次不是说吴老板他哥投资咱们县里的这些蔬菜种植中心的事,是你促成的吗?”
“恁那些姨家没别的本事,出大力,肯吃苦,都没问题,你看能不能在他们几个村子也按上这个蔬菜种植中心,我把种菜的这手艺教给他们,他们赚钱还不容易。”
安子善瞬间张口结舌,被堵的面红耳赤却不知该说啥,这是都计划好了,方案都出来了,他还能怎么办。
“娘,这么大的事儿,不需要跟老爸商量一下吗?再说了,这些姨这边如果这么弄的话,那东边那几个姑那边呢?”
张桂云沉默下来,半晌之后轻声道:“那就等你爸晚上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反正不管你爸怎么决定,泗秋这事我已经替你答应了啊,你得帮,这孩子也不容易。”
安子善面色木然的点点头,不容易?谁又容易了?
娘哎,前世我们家那才叫真的不容易,可那些人谁又曾帮过。
这人生就是这么奇怪,当你落难的时候,你会突然发现,那些过的富裕滋润的亲朋好友,突然之间都困难的不行,甚至比你还难。
真的是难到了一分钱都没有!
安子善曾经笑着说道,真是一群“难兄难弟”!
傍晚的时候,下班回家的安家业诧异的望着拿个马扎子坐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的安子善,皱着眉头问道:“放假了?没听说清明节放假的消息啊!”
安子善面带微笑的回道:“没放假,回来有点事。”
据他所知,清明节被列为法定假日大概是在2008年,此时才2000年,当然不可能放假的。
安家业拎着手提包,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什么事?”
安子善站了起来,肩膀已经略高于安家业了,笑着回道:“你先放下包,咱们出去走走。”
安家业挑了挑眉,张张嘴说道:“那行,你在这等我下。”话毕,转身就进了厨房,然后安子善就听到里面传出很小的交谈声。
“老二怎么了?回来什么事?”
“今天泗秋来过,我答应泗秋给他找个好活干,小善说要跟你商量商量。”
“你……你这女人糊涂啊,上次不已经帮过秦泗秋了?你怎么又答应了?他还想干啥?当大老板怎么着?”
“他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他是那块材料吗?”
“哎,你小点声,你先去跟恁儿说说吧!”
然后安子善就听到了厨房门开,安家业走了出来,走到主屋的窗前,从窗棂中间把手提包扔到了炕上。
随口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