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来与君绝。
他双目炽烈,心醉如狂,定定地看着那众星捧月的少女。
梦中妻子的面容随着那少女蹲下身抱头,一眉一目,一点点清晰——
乌发垂至脚踝,白衣素如冰雪,额上黑玉额环端庄典雅,其下一双饱含热泪的黑眸,幽漆无底,像承载了一切,又好像空如死水。
她背对着他,站在火中,站在夜中,站在尘世外……
“郁离……”他喃声。
春雷阵阵中,他想起了她的名字。
刘郁离。
冠以国姓,郁郁青青,离火之上。
被雷声吓着的公主听到男子那声极轻的喃喃,突地抬头看向他,一张俏脸还是惨白如纸,却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她似乎听到他喊她“郁离”?
怎么会?
她的名字,少有人知。女孩儿的名字不轻易告知人,即便是她的父母,自她被封为公主后,都只喊她“宜安”。她父母都不喊她名字,下面的人当然更是只敢叫她“公主”了。可是陈昭他刚喊她什么?
陈昭看着公主惊疑不定的眼神,与她对视良久,那久远的记忆便愈加深刻。他想长久地看着她,想贪婪地将她抱入怀中,想告诉她自己想起来了……但是他不能说。
梦中一切并未完全想起,那些沉重的过去,他也不想让她跟他一起承受。
他更没有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她叫刘郁离。
所以陈昭微微一笑,“雷声大,公主听见什么了?建州春日多雷声,我是说要下雨了。”
宜安公主看着他的目光很疑惑,刚才那声“郁离”,她几乎怀疑他也是重生的。但是他现在表现得这么平静——应该是她听茬了吧?
陈昭若是跟她一样重生,肯定恨不得掐死她吃了她啊,又怎么可能平静地站在这里和她寒暄?
真是自己吓自己。
公主轻笑一声,转身上马车,不欲理会他。
陈昭看着她的背影,和记忆中的人一点点重合,他道,“公主从小怕雷声吗?”
公主看都不看他一眼,“与你何干?”她为什么要揭自己的疮疤给他看?他以为他是谁啊。
陈昭对公主的冷漠不以为然,反而觉得亲切。记忆中初时,他和妻子未曾决裂时,妻子脾气也是如此。
他看着公主坐入马车中,突几步走向前,当着下人们疑惑惊异的目光,掀开帘子,看着车中的公主柔声问,“公主那时说让我静待圣旨,你会嫁我,可是真的?”
这副熟稔的口吻怎么回事?
宜安公主看着他:会不会他落了水,没有淹死,却给弄得脑子有问题了?真可怜,脑子给摔坏,还不如直接淹死呢。
“公主?”陈昭自然不知道在公主眼中,他现在这样子就像个蛇精病——因为正常情况下的他,根本不会这么跟公主说话。
公主道,“自然是真的。”那圣旨是皇伯父颁发的,她又没想去闹,圣旨下来,自然是给她和陈昭的指婚。
陈昭便唇角含笑,向她拱手告别,“那陈昭便在康州,静候公主的佳音。”
公主看着他的目光很诡异——有病。
帘子被放下,公主的车驾渐渐远去。宜安公主掀开帘子往后看,看到青年仍然拱着手,站在春日阳光中,笑容温和,衣袂翩扬。
公主瞬时恍惚,她总记得陈昭目光冰冷而仇恨,恨不得杀了她。若不是重相遇,她都要忘了——让她一见钟情的翩然美少年,那也是陈昭。
她爱他的少年风姿博雅清泠,却将他变得尖锐恶毒心怀鬼魅。
公主心中钝痛,忙放下帘子,不去想了。那些已经过去了,秦景已为她报仇,陈昭不再欠她;她这一世重生,不是为了跟陈昭撕架的。
想到什么,公主的目中转而温柔:啊,秦景,他现在还不是一心向着她;她得想个法子,让他跟南明王府一刀两断,长长久久地念着她。
秦景醒时,是在回邺京的路上,行程都走了一半。
秦景默:公主让人把他敲晕,是下了多重的手啊。这是怕下手轻了他半途醒来?
看秦景在出神,一旁的侍卫赶紧道,“秦大哥,你既然醒了,就赶紧去看看公主吧。她又病了,正可劲儿折腾我们呢。”
一语道出众人心声,大家立刻围上来,诉说公主的不讲道理。
比如让他们中一人穿女装,跳舞给她看,跳得不好她就不喝药;
比如放着好好的饭菜不吃,要他们下水捉鱼,要木兰带着众丫鬟摘野菜,然后吃了她又上吐下泻;
再比如……
秦景都能想到公主折腾人时翘起下巴得意的样子:几日不见啊,公主更会变着花样欺负人了。
秦景被众人推搡着去制服公主,再加上他也有事问公主,干脆就去了。
因为公主病着,马车走得极缓,秦景几步就追上了公主的马车。通报一声后,车中传来公主娇娇的声音,“上来吧。”
秦景进了马车,见公主斜歪着大红云锦靠垫,粉红的春衫上,还盖着一层鹿皮毯子。她如他常见的那样没有梳起头发,散落了一地;也没有穿鞋袜,玉足踩在铺着的地毡上,显然并不冷。
秦景匆匆扫了她一眼,她的脸又小了一圈,显然还病着。
木兰在一旁垂坐,看到秦景进来,向秦景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公主冷眼看着,一声不吭。但秦景目光转向她时,她的脸一垮,揉着胸口就开始了,“我胸好闷好疼,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