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一看这幅神情便知道后计有望,让降香上最好的茶,同时引他入座。
“吴大人请上坐。”
吴悦回过神来,堪堪坐下,两人闲聊几句,终于忍不住,指着这一堆宝物问道:“不知道二夫人……这些东西摆在这里是何意啊?”
二奶奶长叹,闻言从梨花椅上走下,上前取出那把弯月玄刀,轻轻抚摸那冰凉的刀柄刀鞘,“吴大人的才华,众人皆知,先夫也曾对我谈起过,在某些方面,虽与大人在朝堂上有些分歧,但若真是有一日身去,能得大人您一篇碑志……也算幸事……”
说着,便将弯月玄刀双手奉上,垂首恳求:“先夫遗愿,还请吴大人莫要推辞!”
使君照例在府中巡视,微风抚来,带起他腰间的穗子。转角而行,前方一道红色影子靠在门上,那人双手环抱,眉头微微蹙起。
“你莫不是在躲我?”红娘子问。
使君兄目不斜视,径直越过她,漠然道:“无稽之谈,倒是你,这里是苏府,不是吴家的后花园。若要乱走,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就不好说了。”
她缺胳膊少腿,概不负责,可要是苏府缺了什么东西,红娘子就难逃干系。
红娘子眉头蹙起更多,对这种明显的敌意感有些不悦,转念一想,立刻道:“苏大人的死,和我们无关。”
或许他们是个引子,但绝不是主凶。
“有没有关系,我必定会查明。我只相信证据。”
自从苏家献上海国疆域图后,圣上就派遣苏仲为首的一干大臣进行海国外交,这是一块肥肉,但不是所有人都是海上的霸王,富有经验。一些大臣渐渐便有退意,但也有人眼红,所以背地里下黑手总是常有。
这次在海上,有人发现了吴家的标志——风印图纹,而恰好苏吴不和,参与海国外交的人又没有吴家。苏仲死了,苏渊遁入空门,苏合香尚且年幼,只十四岁也担不起什么担子。那苏长容更是软柔,苏家,怕是慢慢要落下去了……这个农夫有点红
吴悦胸膛剧烈起伏,好一会才顺气,理智回归,坐下叹道:“罢了罢了!反正苏家连个有用的男人都没有,一篇碑志而已,权当放他们一码!你退下吧,让半夏进来……”
红娘子猛然抬起头看向吴悦,后者瞪她一眼,她立刻收回视线,不敢多说,低声道:“……是。”
灵堂烛火闪烁,明灭之间,像星星眨眼,汉宫秋来到门口,看着在棺木面前长跪不语的苏合香。那娇小的身子一动不动,他手中提着一碗暖汤,正想进去,却在她脸上发现了点点水光。
于是他停住,放下篮子,悄然离去。
月上中天,寒意升起,苏合香才惊觉自己已经跪了半夜,白烛燃了一半,蜡泪在灯盏上如冰锥般挂着。夜里的风吹进来,呜咽像有人低语,她看向紧盖着的棺木,匍匐跪下,额头贴着地,泣道:“二叔,若真的是你,可否出来见见合香……”
风吹来又走,没有游魂,也没有任何人到来。她不信,一遍遍试着招魂,想知道苏仲的具体死因,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灵堂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和一片飘摇的白布。
她终于放弃,起身离开,因为跪了太久,腿下意识软下去,扑倒在地的瞬间,门口那个竹篮映入眼帘。苏合香心头微微发热,打起力气,提起篮子往竹林阁走去。远处小厮见她已离开,便重新向前来,在灵堂口规规矩矩守着。
小罐子封存较好,半夜过去后还有些温热。苏合香打开一看,是山药炖鸭汤,乳白色的汤汁一看就很滋补,也不知道还放了什么补药。舀起一勺子,暖暖的东西喝进去,从内而外地使人得到温暖,等苏合香发现的时候,眼中已经有大块大块的热泪滴落,溅进汤里面,她忙把罐子口遮住,同时咬紧嘴唇,不敢发出声来。
她坐在自己房门口,春华和灵素都极有眼力的回避,原本欢声笑语的竹林阁,此时尤为安静。
汉宫秋不知道何时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站到她面前给她递手绢,苏合香一抬头,哭得和核桃一样肿的眼睛便不可忽视。她也大概知道自己什么样子,迅速低头,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汉宫秋叹口气,将人抱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背。
“逝者如川,一往不归,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