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小祖宗啊,这都快子时了你怎么还不去睡......明儿卯时就得起来,你要是打迷糊,看老夫人定要敲你的小脑瓜子”
一个急切又压得低低的女声传来,沈云微扭头一看,是乳娘刘氏。
刘氏为了方便照顾,就住在西厢房旁边的耳房,她放心不下沈云微,常常半夜起来看看。
当初祖母要带沈云微跟着父亲到任上,祖母想着云微已经十岁,将来到了京城不比家中自在,干脆带在自己身边。刘氏因为多年照顾沈云微尽心尽力,所以祖母就给了丰厚的银钱,遣刘氏回了通州老家。
刘氏是个微胖的妇人,面似银盘,圆眼弯眉,右眼下方有颗红豆大的痣,她穿了一身绛色窄袖衫,头发挽了个髻用一根玻璃簪子别在脑后,现下正佯装蹙眉。
八年没见了,原来乳娘的身影在记忆中还是这样清晰,沈云微想到,从前自己跟沈云碧因为年岁相当,常常起争执,谁也不让谁。
有一次她和沈云碧推搡中打碎了父亲好友送的一樽白玉净瓶,可沈云碧有母亲萧姨娘护着,自己是百口莫辩,最后还是乳娘站出来替自己受了罚。
自己当时年幼,乳娘临行前,她还在欢欣雀跃的准备上京,没有去送乳娘一程。
想到这,沈云微看着乳娘一脸关切的神情心中倍觉温暖,笑了笑伸出手任凭乳娘把自己拉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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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微眯着眼睛看着乳娘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又关上了房门,才敢睁开眼。
可千万别睡着了呀,沈云微想着就干脆坐起身来,又下地在房间点了一个小小的烛台放在案几上,来回踱着步子,久不见天亮最终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面前正是母亲留给她的铜镜,十岁的自己从来不施粉黛,平时只当是个摆设。
沈云微端起镜子,这铜镜的样式仿了汉代的星云百乳镜,之所以沈云微认为是仿的,因为这镜子背面虽然边缘汇集云层,面上缀满星腾,但跟星云镜不同的是正中还安了个钮,穿了一条玉白色绦带,方便拿在手上端详。
若真是汉代的物件儿,谁敢在上面打孔穿眼儿的。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的面庞,倒是比十八岁时的自己圆润不少,粉颊朱唇,气色也比八年后好得多,忍不住伸出右手擦了擦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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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一个清秀的孩童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沈云微一惊,转过身却没看见人影,长呼了一口气,估摸着是自己听岔了。
“我好像见过你”
声音又响了起来。
沈云微大惊,这回听的真真切切,可是却不见任何人影,一时害怕抓起案几上的烛台,整个人缩回了榻前。
“你怎么会在镜子里?”这声音问道。飞刀问道
听到这话,沈云微更惊讶了。
郎言清,八年前不是被人射杀了?
当时全京城上下都轰动了,无人不知。你怎么可能是郎言清呢?
“你骗人!郎言清早就死了,八年前我随父亲上京,亲眼看见郎言清被射杀,更何况,当时他已经十三四岁的模样,你如今才几岁,竟开的这般玩笑来糊弄我”沈云微佯装生气,对一个孩子也无需真的动气。
郎言清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原来是你啊,我想起来了!”开心地说道:“我就说在哪里见过你”
“原来你是沈家的小娘子!你不记得了吗?你在马车里回头看见过我,当时我正驾着马,还在想谁家的马车怎么还不避开......不过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郎言清一边回忆一边说着。
沈云微听了这话惊恐万分。
若说他是郎言清,可她亲眼见到他被人射杀,若说他不是郎言清,那他怎么又会知道的这样详细,更何况看这模样才两三岁,也编不出这样的话来唬人。
等等,我这是在想什么呀,这突然被吓到都差点忘了自己这是在梦中了!
只是这梦实在太真实了,都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不过自己怎么会梦到八竿子打不着的郎言清呢?算了,在梦里当然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这样想着,沈云微渐渐定下心来。
这一切啊,都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这京城里生的模样俊俏的小娘子我都认得,只是像你这么芙蓉花面的我倒是还未曾识得”郎言清顶着娃娃脸笑眯眯地看着沈云微。
“沈云微”算了,在梦里陪你玩玩好了。
“云微”郎言清得了名字心下一喜,随即又锁了锁眉问道:“云微啊,你刚刚说八年前你亲眼看见郎言清被射杀?”
现在又打算承认自己不是郎言清了吧,哼!小鬼。
“是啊,都八年过去了,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呢!”沈云微也懒得再跟他争辩,就顺着他的话回答。
“不对吧,我记得当初我看到你从马车里伸出头看我,那时你就是这般模样,要说八年过去了,你怎么不会长大?”郎言清这下更好奇了。
“我......”
我难道跟你说,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个梦吗?包括你也是。
沈云微想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说:“我明天再告诉你”
说罢就把镜子放在案几上,不再理会镜子里的人对她大呼小叫。
反正明天等我去看了祖母,就回去了,要是以后还能梦到你,再说吧。
在榻上撑了一会儿,沈云微最终还是抵不住沉重的眼皮,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