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少在天宫走动,自然不认识眼前的婉妺。以为只是修行之人误闯,又见是个女子,语气倒也缓了一些。
可谁又曾想到这女子当年大闹天宫被贬,仙界偶有传言。他也只是一笑。为爱而痴的仙子,她不是第一人。亦不会是最后一人。所以也没什么好在意,不过是个选择。他也曾倾慕,天界之中敢于坚持自我努力追爱的女子,在他看来,最是值得欣赏。
只是眼前之人,清扬眉宇,眸如星辰闪烁,朱红罗衫,点点落梅飘洒。这风骨竟不似谪仙,更胜谪仙。她水袖轻扬,带起霞光似幻,就那么一照眼。他的心猛的一沉,只听幽幽开口,声似黄鹂。
“见过西灵之主,婉妺有礼了。”
他起身让座,婉妺倒也不拘束,仿佛熟识已久,丝毫没有羞怯之感。
“姑娘不必客气?不知姑娘师从何派?何时得道?”
“我无门无派,亦非仙人。灵主怕是过誉了。”
“我观姑娘周身紫气氤氲,修为不在地仙之下。必是已然入了仙籍,若姑娘无心坦诚,那不知所为何事?我这西灵宫的门,并非轻易入得。”
他话中似有别意,倒不见咄咄逼人之态。相反语意清浅,如春风徐徐。似乎格外多了一些温和。
女子眉头不禁放松了几分。“灵主不好奇我一个未修仙的女子如何悄无声息入了西灵的宫殿。看上去,你的那些部署似乎太懈怠了呢。”
白野闻言唇角微不可闻的挑了挑,他走出宫殿,看见门外睡得整齐的一众部属,内心万般复杂。
“姑娘倒是很有闲情逸致,神魔对峙,片刻便是生死。姑娘迷倒了我这一群不争气的属下,若是魔族来犯,不知姑娘能否淡定如初?”
淡青色的光影闪过,地上的人睁开了眼,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俏丽女子。白野背手倚在墙上,眸光中窜动着杀机。
忽闻扑通一声,一个人跪下了,紧接着跪倒了一片。
“请灵主责罚,我等必将谨记,守护西灵,终生不渝。”
她心中有些动容,或许是她小看了白野,他自有一套治军的手段。处理完这个小插曲,婉妺看着他很久,才幽幽道,“自古以来兵不厌诈,所以用兵之术在诡,兵者诡道也。灵主何不再加强一些战术上的训练。以便应对魔族的攻击。上次只不过是开始,虽然勉强封印了极渊,但这并不代表魔君不会卷土重来。据我所知,魔君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听着眼前这个叫婉妺的女子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白野不由敬佩了起来。她本是寻常女子,却关心仙魔之战。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她卷进来,或许结局并不会如愿,但她义无反顾。这份担当和勇气,就算天界男儿,也会逊色。
“姑娘建议甚是有理,白野一定依从。只是极渊已封,更有战神封印护持。魔尊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有所行动,除非,他公然与天界决裂。”
白野格外有自信,他看着婉妺,很想问一问她的出处。不过想到她刚才的态度,也就忍了下来保持缄默。
“计划赶不上变化,若是有事需要帮忙,灵主可拿这枚金色令羽前去风月客栈寻我。”
女子已然离开,她此来之目的一为警示,二为指点。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子,或许她是天界之神,那一身的修为。即使刻意隐藏,能无声无息打晕西灵宫宇守卫。已然非是凡人。
她虽刻意解释药物所致,白野却还是一眼看了出来。或许将来有一刻,她还会带来惊喜。
魔无形无声。来无影去无踪,常借暗夜无月之际潜入,或夺舍人身。或吸取精华。操控人的意识,借用人的贪念为恶从而壮大自身力量,仙本无欲无求。不宜受控。
奈何自从千万年前的某一日,神界先祖痴迷凡人,开了禁欲。从那以后神情窦始开,屡禁不止。他们不再如先前那般一心向道,而是追求自身之蜕变,心念之满足。
或许神从那一刻起,多了世情。不知是福是祸,只是这毕竟是软肋。
魔族向来喜欢执掌权柄,讨厌所有不驯服的事物。征服是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而自从魔尊出现,便喜欢嗜血的快感,杀伐带来的快意,是他心头永远的跳动的血脉。
白野不由担忧,西灵弹丸之地。如何与魔尊抗衡。虽有天界战神保护,他亦斡旋二者之间,只怕魔尊早已不耐,看出他的意图。
西灵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他只有拼死以抗。才能有一条生路。
魔族断罪崖,阴气森森,鲜血铺路,四周是皑皑白骨,有一人在断罪崖的深处凝望,狷狂邪肆。
“魔尊,属下办事不利。极渊被封印,西灵也尚未得手。”清尘单膝跪地,右手扶心。
一道魔光袭来,他不闪不避,硬生生的受了。
“你可知此处因何唤断罪崖?”
“属下愚钝,请魔尊解惑。”他恭敬俯首,甚至都不曾抬头看一眼。魔尊天颜,甚少有人敢与之对视。清尘亦是如此,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应为之事,便是极好。
“断罪崖,断世间万千之罪,众生皆为罪者。以魔之名义,赋予新生。”
“魔尊圣明。”
听不得这些虚伪的言辞,卑贱的人类为了求生,放弃的不止是灵魂。不过是罪者,魔尊抬眼看去,“西灵之地,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得不到西灵,所受痛楚比现在百倍甚。可听清楚了?”
“属下明白。”
清尘化为黑气,离开了断罪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