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剑山庄西院,绝剑阁正堂中。
“老三下山了?我要去看他,我们父子也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沈寿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不能说他这个做父亲的偏心,但天姿纵横的沈振衣,确实是他最值得骄傲的儿子。
沈白鹤面无表情的站在下首,努力想装出欢喜,但今天的变化实在让他没有这个心情。他斟酌了一下,才回答道:“父亲也该知道三弟的性子冷傲,他今日直接便回梦剑小筑去了。我看他如今尚未恢复,只怕并不愿意见您……”
沈寿怒道:“他今日在论武堂现身,这么多庄中弟子都见了,怎么就见不得我这个做爹的?”
沈白鹤苦笑道:“今日三弟调教出了一个楚火萝,击败周文子一鸣惊人,这才愿意现身。若不是因为如此,他怎肯下山?”
沈三公子到任何地方,都是引人注目的中心。
沈白鹤就不记得他在什么地方不是主角。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便是当不了主角的地方,沈振衣就不会出现。他经脉尽断之后,躲在后山不见人,还不是因为不想被人怜悯?
这一年来,他反复这么对父亲说。
沈寿也就信以为真,颓然叹息道:“老三既然能够下山,还没恢复么?他的经脉是不是真的没有重连的可能?”
沈白鹤低头,“三弟仍然是坐着轮椅,天下第一神医符子通都说束手无策,只怕真的是没办法……”
就是因为神医符子通的断言,他才敢起了心思。
当初面对与蓑衣人一战归来气息奄奄的沈振衣,沈白鹤开始蠢蠢欲动,但是沈振衣一个淡漠的眼神,就让他偃旗息鼓。
直到符子通一夜白头,痛心疾首的宣布沈三公子不可能恢复,沈白鹤才觉得扬眉吐气。
他是弃剑山庄庄主的长子,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
他是武林四公子之首,也是注定会入天榜前十的高手。
他才不想一辈子都在弟弟的巨大阴影下生活。
原本沈白鹤觉得,沈振衣既然认命的去了后山,那从此之后弃剑山庄就该是他的天下——但他想错了,不说老父永远惦记着小儿子,便是山庄中人,也只认天下无双的沈三公子。
沈大公子?那不过是守户之犬罢了。
而且沈白鹤每去后山看望三弟一次,心中的警惕便增加一分。在他看来,尽管失去了真气,沈振衣却没有丝毫改变,甚至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他害怕。
他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又要全部失去。
于是他鬼迷心窍的找人暗杀自己亲生弟弟,从此也就一步步泥足深陷。
直至今日。
沈振衣下山,沈白鹤也觉得到了要孤注一掷的时候。
沈寿仍旧在絮絮叨叨,叙述着对小儿子的思念与担忧。沈白鹤觉得父亲真的是老了,他心中不耐烦,脸上却丝毫不显,敷衍道:“这几日,我自当多探望三弟,若是他心情好些,便来禀告父亲。”
沈寿点头,叹息道:“如今为父年纪大了,老三又这个样子,山庄中的事,还是要多偏劳你了。马上就是武林十年会盟之期,这担子你一定得挑起来。”
他年轻的时候耽于武学,娶妻生子甚晚。沈白鹤未满三旬,他却已经年近花甲,总觉得精力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在沈振衣受伤之后,更像是失去了精气神一般,山庄的事也都不爱管了,渐渐有了隐退的意向。
沈白鹤心中一喜道:“定不负父亲所托。”
他笑了笑,又补充道:“武林十年会盟,正值父亲六十大寿,咱们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
只要搞定三弟,他一定可以成为山庄之主!成为九幽之地武林的盟主!
在这一瞬间,沈白鹤下定了决心。
另一个当事人对武林的权柄却兴趣缺缺,所谓武林大会,在沈振衣看来,还不如山中烂漫的桃花。
五月已经入夏,桃花已经到了将谢之期。
花瓣残落,似有污渍,香气中也多了些糜烂之味,却另有一种残缺熟烂的美丽。
大概是因为沈白鹤暗中约束,很少有人会到东院来看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沈振衣也乐得清静。
只有楚火萝锲而不舍,时不时都来梦剑小筑探望三公子,虽然三次中总有一次会吃闭门羹,但仍旧乐此不疲。
“师父,今年七月会盟,听说六如禅师、癫仙、剑狂左天行还有我姥姥他们都要来,十大高手说不定得来齐!”楚火萝手舞足蹈,一来就大呼小叫。
这可是难得的武林盛事。
便是以往弃剑山庄作为九幽之地武林的幕后盟主,组织会盟,十大高手除了属于弃剑山庄一系的以外,大多也不过是派遣弟子前来参与而已,亲身赴会的顶多不过五六人。
刚才楚火萝所说的四人,便是本来不会来的名单。
他们如果要来,天榜十大高手,大概真的有齐聚的机会。
沈振衣皱了皱眉头,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淡淡道:“不是早就和你说了,不要叫我师父。我只教你三个月,帮你了断首尾。”
楚火萝倔强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既然教了我绝世的剑法,我怎能不知好歹?”
“绝世剑法?”沈振衣长叹,摇头道:“那还差得远呢。”
他不欲多辩,又道:“他们几个会来,也在我意料之中,不算什么奇事。”
这些人当然是九幽之地的俊杰,只可惜一叶障目不见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