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肯,陆绍炀急了,上前一步拱手:“金圣手没有法子,才叫我们来请你,求先生出山。”
木樨先生摇着羽扇,略感稀奇:“金圣手会让你们来找我?他这么大度,那抢人饭碗的事,我更不能去了。”
说罢叫来门童送客,说什么也不肯出山治病。
两人被推搡到了门口,眼看就要闭门谢客。情急之下,陆瑰云瞥见他手上的一串佛珠,扬声道:“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先生既然戴着佛珠,为何却没有慈悲心肠?”
门童见他们还不肯走,不耐烦地嚷嚷着:“我家先生说不去就不去,你们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
木樨先生低头看了看腕上的佛珠,似乎对她的话有所触动,沉默半晌,突然叫住门童。
“你说我没有慈悲心肠?”他从琴后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态度仍旧沉稳冷静,“那好,我慈悲一次,你们若真想请我,便留一人在木樨山庄,做我的弟子。”
这不是成心为难人吗?这里山好水好宜居没错,但他们兄妹俩还没到养老的年纪呢。陆瑰云马上就要跟着太子回京,而陆绍炀则要读书参加明年的春闱会试。
陆瑰云当然不愿和孟池羽分开,情急之下,只得威胁他:“先生若执意为难,就别怪我们先礼后兵了。你若耽误了我祖母的病症,我们不会饶得过你,到时这木樨山庄也一并化为虚有,你想清楚了?”
木樨先生神色哪怕一丝波澜都无,闻言竟还微微笑了起来:“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罢了,我从不曾贪恋这条性命,更何况是这个山庄。”
其实陆瑰云早就听说过江湖传闻,知道这木樨先生不仅身怀绝技,且有着超然物外的胸襟。像这种世外高人最在乎的就是骨气名声,要是将他逼急,他可以真的豁得出性命去。到时候民间就会把恶名安到她头上,仗势迫害贤德之士,
这么一来,他成了嵇康,她倒成了奸臣。
“我愿意留下。”
正当陆瑰云苦思如何说服他时,旁边的陆绍炀竟然开了口。她诧异地转头,只见二哥一脸的义无反顾。
“我愿拜先生为师,留在木樨山庄做先生的弟子,只要先生肯救我祖母!”陆绍炀脸色苍白,但说得极为郑重。
“二哥!”陆瑰云惊呼出声。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和二哥相比,好自私啊。其实不是不想留下来啦,还不是离不开那个死鬼嘛!
远在景芳园的孟池羽,与此同时打了个喷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正焦急地等待着她的音讯,虽然有陆绍炀保护,还是有些不放心,担心得也是一夜未睡。黄夫人亲手递过茶碗给他,宽慰道:“殿下别担心,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这两日,陆家同时经历了一喜一忧,喜的是陆瑰云晋为太子妃,忧的是老太太的病怕是悬了。都说这木樨先生是个怪人,做事全凭心情,不是威逼利诱就能请得出山的。要是他执意不来,恐怕天王老子也没有办法。
“有劳岳母了。”孟池羽颔首,接过茶却无心细饮,时不时盯看着门外的动静,心里盘算着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殿下客气,您能让云儿做太子妃,我……我真是无以为报。”黄夫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就要福身下拜。
孟池羽连忙伸手扶住,他显然并不善于应付妇人,但眼前的已经是自个儿名正言顺的岳母,正儿八经的长辈,可不能随便受礼。
“要让云儿知道,该跟我急了。”孟池羽笨拙地拱手算是回礼,“云儿能做我的太子妃,才是我的福气。”
她的好,天知地知,现在,他也知。不管在外人看来,他们结为夫妻有多不相匹,他心里却认定了,只有她做他的妻子,才会有唯一的幸福。
大家都在等陆绍炀和陆瑰云,午饭都没心思吃。正午过了,孟池羽再也耐不住,正打算亲自去找人,没想到这兄妹俩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白衣翩翩的……
一时还真说不准他的年纪,是少年,还是青年,又或是中年?
黄夫人忙迎上去,试探着问陆瑰云:“这位就是……”
明明成功把人请来了,陆瑰云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淡淡地回答母亲:“是了,他就是木樨先生。”
闲话少叙,连忙带着人去了老太太的屋子里。老太太得的是痨病,金圣手熬的药虽然对症,却不能根除,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木樨先生面色平静地号了脉,略略察看了下老太太的舌苔,向家人询问了下她最近的症状,心里便有了数。
“要用我的方子,就要停了金圣手的方子。”他一边写下一副偏方,一边叮嘱,“今天若是已经服了金圣手的方子,就得明天再用我的,免得药性相撞。”
短短说话片刻间,方子已经写成,众人去看那字迹,龙飞凤舞,端的出尘洒脱,令人叹服。陆瑰云取过这副方子,心里却不是滋味,看了二哥一眼,想说什么又止住。
下人拿着方子去抓药。她问木樨先生:“先生确定这副方子能救活我祖母吗?”
木樨先生的面色仍然平静如水,摇着羽扇,抛出三个字:“不确定。”
“你……”
“你别恼,这世上没有哪个大夫能确定药到病除的,若是有,多半是在骗你。”木樨先生果然是个怪人,说话也和一般的大夫不太一样。
黄夫人拉过陆瑰云,小声问:“你确定他能行?他瞧着一点儿也不像……”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