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上上下下翻新了一遍,奢侈豪华更甚紫禁城,吃穿用度也完全比拟着宫中的规制,俨然已是座小皇宫。
一人身披麻衣,跨下一匹棕马,飞般地朝王府狂奔而来。
戍在门口的侍卫举戟欲拦,却不防那人不要命般地往里闯。一名侍卫冲着马腿一刀,那马当即倒下,人也随着摔了下来。
人仰马翻之际,侍卫们的戟纷纷指向那闯入者的脖子:“什么人?胆敢擅闯王府?”
再一细看,他们都愣住:“世……”
本打算叫世子爷,可如今的世子爷已是宋章,便不知如何称呼宋宪。
宋宪喝了一声:“让开!”
虽然他已不是世子,但毕竟是王爷的亲生儿子,无人敢伤他毫毛,连忙收起武器。
宋宪从地上爬起,往李氏的院子里跑去。
鸠占鹊巢。院子已换了主人,新主人罗氏正在这里搭了戏台子看表演。丝竹管弦,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整个王府富丽堂皇,人人脸上都是笑意,全然没一点悲伤的氛围。
一个披麻戴孝的男人,突然闯了进来,歌舞戛然而止。
宋宪浑身杀气,一把掐住罗氏的脖子:“我娘呢!”
罗氏见到宋宪,像是见了鬼一般,吓得说不出话来。
宋宪将她陷入死角,按在墙上,逼问道:“为什么你住在我娘的院子里?我娘在哪!说!”
“你娘死了,和我没关系!”罗氏惊慌,吓出一身冷汗,“别来找我!”
“闭嘴!”宋宪看见罗氏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就来气,手劲不觉加重。
罗氏喘不过气,呛得满脸通红。围观的下人们怕被误伤,都躲得远远的。
闻讯而来的宋章及时赶到,上前一把抱住宋宪的腰,用力将他拉开。
“哥!母亲是病死的,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宋章也穿着白色麻布,眼睛通红像是哭过,“我带你去灵堂吧。”
宋宪这才随他离开,临走时,狠狠地瞪了罗氏一眼。
李氏被废以后,就住在王府后面一个破旧的小屋子里。灵堂也就设在这里,仪制十分简陋,比妾还不如。
这里的破败冷清,与王妃大院的繁华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灵柩已经下葬,堂中央设了一个灵位。宋宪扑通跪下,对着灵位磕头,哭道:“娘!儿子不孝!”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
回来才知道,父亲权倾朝野,风光无限,母亲却没有享受到半分尊荣,反而成了休弃之身,晚景凄凉。
王府对外说李氏是病死的,宋宪不信。母亲平日里注意保养,身体底子结实,太医都说她是长寿的命,就算有些小病小灾,也绝不至于这么早就病死。
此时,宋章就跪在他身旁,也在低声啜泣。
“宋章!你老实和我说,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宋宪扭过头,质问弟弟。
“哥,母亲的确是病死的。”宋章答道,“是急病,大夫也都没有法子。”
疾风吹过,窗棂上的纸呼啦作响,白色的灵幡飘荡在梁间,像是一个不安的魂魄。
宋宪双手握拳,心中暗自起誓,一定查明母亲之死的真相。
罗氏着实受了惊吓,好半日都没缓过神来。宋宪临走时留下的那个眼神,让她一想到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等到宋志回府,她连忙告状,说宋宪是如何擅闯后院,又如何对她无礼。
虽说宋志与李氏一向都不对付,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也是相处这么多年的结发妻子,他也没想夺她的命。
现在李氏死了,宋志对她的讨厌也就不复存在,反而多了一丝怜悯。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去羞辱李氏,她怎么会死!”宋志责怪罗氏道,“你做得实在太过!”
罗氏狡辩道:“她是自己一头撞死的,我可没杀她。再说了,以前她当王妃的时候,我给她磕过多少头,难道我当王妃,她就一点委屈都不能受了?”
见宋志没有什么反应,罗氏继续说:“而且李氏一个弃妇,又没名没份的,还要在府里搞灵堂,怪不吉利的。宋宪天天守在那里烧纸,这成何体统?”
王府规矩,只有主子过世才能建灵堂和烧纸。
死者为大,宋志不计较这个:“李氏是宪儿的亲娘,宪儿为他亲娘吊孝,天经地义。”
罗氏蹲身为宋志脱去靴子,亲自跪着给他捶腿,声音尖细而委屈:“王爷——您是不知道,宋宪今儿对我那态度,像要杀了我给他娘献祭似的,妾身死了倒无所谓,怕是不能再伺候王爷了……”
她说着说着,落下泪来,梨花带雨的小女人模样。
捶腿的力道拿捏得正好,宋志觉得周身疲劳消解不少。再看见罗氏楚楚可怜的样子,叹了口气。
于是他妥协道:“谁要杀你了?也罢,过几天我叫宋宪回封地去,不留在你跟前,这总行了吧?”
罗氏这才松了一口气,献媚地将脸贴在宋志的腿上,撒娇道:“妾身就知道,王爷对妾身最好了。”
第二日,宋志在花厅召见宋宪。阔别已久,再重逢时,宋宪简直认不出这个身穿半副皇袍的肥胖男人是自己的父亲。
宋宪额头青筋跳了一下,跪下身去,行了一个大礼:“微臣宋宪,叩见摄政王。”
“这是家中,宪儿叫爹就是了,没那么多官场的规矩。”因着李氏的死,宋志对这个儿子还心存几分愧疚,亲自将他扶起,“回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