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
元宁不甘心,他不甘心!
偏偏这个时候,偏偏是他哪怕再隔一日便能攻下城墙的时候。
“一万人随我快马赶回燕都,其余人殿后!”他对慕容修仪说。
慕容修仪轻叹一声,俯首听令。
太子殿下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了。
这个时候,不仅他该死了,连皇帝都该死了。
如果皇帝康健,元宁无需如此着急,可这皇帝也苟延残喘,元宁就没有理由不急了。
他一心踏破中原,就怕有人登上皇位,在他背后捅上一刀。
这个时候,便该先下手为强。
“快看,安军撤了!”侦察兵欢叫一声,高举着手指向远处。
那滚滚而来的军队,又滚滚而去了。
钟缨呆站在城头,手臂控制不住地哆嗦。
结束了,结束了?
明明只过了十天,钟缨却仿佛过了百年。
直到现在,有人在他耳边说“结束了”,他才尴尬地发现,原来只不过十日光阴而已。
从叶家大公子被召回京城,到三皇子归来,不过几个月。
城头的防御依旧还未松懈,随着士兵一声恭敬的“殿下”,一白袍将领在众人簇拥之下,登上城楼。
杨卿檀的士卒都是黑衣着身,独他一身显眼的雪衣。
他便是要告知那候在城头的人,其人已至,危机已消。
杨卿珏笑着转过身,去看迎面走来的两人。
一人雪衣,一人青衫。
一人冷面,一人悲笑。
“好久不见,三皇兄,辞竽兄。”杨卿珏说。
笙,有笙诗,笙竽。
去“诗”,另取辞字。
叶笙弱冠之年,起表字“辞竽”。
杨卿珏伏下身,动作略有些僵硬地冲着两人略欠了欠身。
“总算赶来了,也不枉我守这些日子。”
他叹了口气,对叶笙说着。
“万分抱歉,夫人拒绝了我的邀请,执意留在城西。”
“经过此番清点,二公子叶箫于前日战死,大小姐叶沁梅以身请神,叶二小姐叶沁兰疑似被俘,不知所终。”
叶笙闭上眼睛,顿了许久,终是缓缓睁开。
第一次,无论是凄凉的苦笑,还是春风般的调笑,杨卿珏在叶笙眼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是嘛。”叶笙半仰着头,终究是一声长叹。
一声叹气止,他再度看向杨卿珏。
“那不知叶三小姐叶沁竹,现在何方?”
“这一点大公子不必担心。”杨卿珏笑着摆了了摆手。
一提起叶沁竹,他浑身的伤痛都仿佛消失了一般,被灵力压迫到僵硬的四肢再度灵活自如。
“在把灵力还给她后,我与她撒了个谎,说我出城往北而行。”
“眼下的情形,想必她已然出城,安然无恙。”
“二位无需心焦,只用等她归来便可。”
钟缨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眼前的,是刚刚被一系列的死讯打中的大公子,和浅笑着的七殿下。
他该忘了之前的所见,像是自己无数次练习的那般,扮作戏台上清唱的伶人。
“可惜三小姐是个急脾气,知道七殿下在如此时期还要欺骗她,恐怕会一时想不开,干脆不回来了。”
他摇了摇手指,忧愁染上眉头。
“叶大公子,您可真要好等了。”
如此,便好。
之后杨卿珏和两人又说了什么,他就听不清了。他唯一记得的,是杨卿珏原本打算向三皇子行大礼,却被直接制止。
三皇子似乎说了什么,七殿下的脸上泛上一丝惊愕,随即浮起一丝笑意。
“既然三哥有自己的思量,那珏,便先告退了。”
那七殿下说着,收拢广袖,往城墙拐角的台阶走去。
许久未见杨卿珏行走,钟缨竟产生了他健步如飞的错觉。
他在原地驻了片刻,旋即深吸一口气,冲着二人一拱手,也向阶梯奔去。
四人背向而走,完成了阵前与幕后的交替。
钟缨把拳头藏在袖口,使劲捏了一下。
他不懂灵师的痛苦,可杨卿珏刚刚的行为,总让他心头莫名一慌。
他知道杨卿珏活不长了,所以那回光返照一般的神色,更让钟缨感到不安。
犹豫了许久,他决定去陪着杨卿珏。
哪怕真出了什么事,昭王殿下也不应该死在走出城楼的前一秒。
钟缨刚拐过弯,踏上最上一级台阶,便看见杨卿珏的背影。
他的身形尽数隐藏在了黑暗中,高瘦的身体好像是枯木一般,静静地扎在了石阶上。
“殿下?”钟缨往前走了一步。
听到那声喊,杨卿珏转过身,目光游离地飘向他。
他的两只眼窝里,有深红的液体向外流淌。
不只眼睛,嘴角,耳朵,甚至是鼻子,都有鲜血往外直冒。
“钟缨?”他问。
“殿下……”钟缨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杨卿珏像是看见了他,又像是没看见他。
猛地,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洒在了石砖之上。
枯树仿佛被狂风刮倒,笔直地向后倒去。
钟缨下意识冲了上前,挡在杨卿珏的身后,用身体做肉垫,和他一起滚下了城楼。
“退下,谁也不准提半句话!”守在城下的士兵吓了一跳,刚准备上前,就被钟缨喝住。
“退下!”他直起身子,为杨卿珏挡住他狼狈不堪的瞬间。
士兵还有人打算上前,以往心平气和的钟缨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