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元熙。
岁末隆冬,青玄山麓。
青玄山脉孤悬成都县极远野郊,平日里很是静谧。
但入冬以后,不断有候鸟从北地迁移至此,直到此时,青玄山麓的落龙林中有了不少飞禽,叽叽喳喳,喧嚣不止。
相较于北地干冷,西南蜀地湿暖。因此每年冬季,都会有候鸟迁移,不足为奇。
除了飞禽以外,山中其他生灵踪迹难以寻觅,既无多少走兽,更无多少人烟。
这种情形,是近十余年来才有。
再往前推,青玄山脉也曾有人居住。只是后来山中发生过大的变故,传言有妖物食人,山中渐渐再无人烟。
候鸟越冬,苦捱时光。
众多飞禽无事可做,喧嚣一阵以后,慢慢恢复平静,在枝头假寐歇息。
但还未平静多久,落龙林的边缘处再次喧哗起来。有鸟群被被惊起,在树林上空盘旋,片刻之后落回原处归于平静。
随后由远及近,越来越多的鸟群飞起又落下,好像是江中的波浪推着向前。
十几息后,从鸟群飞起的方向传来马蹄声响。一架车马被数骑围着,正向内林行来。
车驾上,有大片的白色绢布盖住车舆,但仍能看到白绢下紫色的内饰。
白色如云如雪,与天地相映成色。露出来的大紫像是陈血,与周边骑马军士衣物上的血迹遥相呼应。
车舆之中,年幼的司马问之脸色苍白。回想起不久前经历的那场争斗,仍旧心有余悸。
晋安帝不知国事、不辩忠奸,司马氏皇族子弟渐遭屠戮。等到他父王即位之后,司马氏处境愈加险恶。
天子式微,二卫与五军几乎成了宋公刘裕的私人护卫。
即便如此,朝廷与军中仍旧有效忠司马氏的势力。在北军校尉与一部军士拼死守卫下,一些皇族族人冲破宋公在建康布下的杀局。
突出重围后,众人有意直奔北地,越过晋国与魏国边界,前往拓跋氏属地蛰伏,以待有朝一日东山再起。
北行之后,未到青州,遭到宋公朋党截杀,北行之路被堵。一部族人被捕杀后,剩余众人调转马头向豫州西部,取道荆梁二州,直奔益州边陲。第一尸界
“子、午位两人,前后十丈外寻找巨木,在高处监视。寅、戌、辰、申四位,三十丈外驻扎监视。”
数息之后,高将军在一株参天巨木旁停下,发号施令。随后看了一眼巨木,指着一人再发军令。
“藏身此树三丈高处警戒,若有敌袭,先击剑示警,再作其他计较。”
布置完后,高将军从怀中取出一方白绢,铺在巨木裸露在地表的粗根上后,引导司马问之坐下。一旁有军士取来吃食水米,呈递给他二人取用。
“殿下,此地不可久留,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就要继续赶路。”高将军一边将干粮清水呈送过去,一边开口提醒。
司马问之没有理会干物,接过清水饮了几口后缓缓点头,当做回应。
他不知道如何用言语回应。
方才请求高将军停下的借口,是觉得舟车劳顿,事实并非如此。
一年多的逃亡,对于车马颠簸,他早已适应。因此,劳顿并非来自身体,是来自内心。
情势愈发好转,宋公追兵由最开始的围补,渐渐变为追捕。进入益州后,追兵出现的次数也日渐稀少。
但司马问之看不到希望。
天下人皆知,司马氏已败。过不了多久,神州便会改朝换代。即便日后能够聚拢一些旧部,他也难以从宋公手中将江山夺回。
逃亡厮杀紧缚,前途命运未卜,这一切都令他想要将现状结束。如何结束,他心中已有计较。点头之后,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想法讲出。
“高将军,看你调度军士守卫,六方与上位都有安排,为何左右两处不曾安排人手?”
直接讲出显得突兀,司马问之想过后,主动开口迂回。
“回殿下,此法源自蜀地。”
高将军在查探四周,听到话语后连忙回应。
“十余年前益州王作乱,末将随大军征讨,朝廷曾在此阵法上多有损耗。”
“为何?”司马问之不知阵法渊源,心中起了兴致,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