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言怎么会说不。
于是青伯泡完茶准备好点心端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自己主子和顾世子都没什么形象地大撩着袖子,两只手放在糯米坛中,另一边还放着满满一缸桃花。以及备好的一筐荔枝。
青伯将茶盏和后厨做的绿豆糕端上来放在一边的凳子上,笑眯眯道:“要不要老奴给你们打下手?”
“不用了青伯,你去休息吧。”宁西楼摇摇头,看向正在揉捏糯米乐在其中的顾无言笑道:“若是什么都替她备好了,只怕她要觉得无趣。”
顾无言一赫,总觉得宁西楼说她就像是在说一个小朋友一样。
不过看起来也是这样。
顾无言看上去少年老成,稳重自持,少有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来。恰恰就是在宁西楼的面前。
青伯笑着退下去,顺带着吩咐了其余两个粗使杂役不得去后院打扰。
糯米刚刚蒸熟,还微微有些烫手,顾无言却浑然不在意,两只手插进糯米团中揉的不亦乐乎。她身穿的青色劲装袖子高高撩起,露出半截精瘦纤细的小臂来,呈健康的蜜色,上头还带着些许淡若无痕的疤。
黏黏腻腻的熟糯米在她掌下滚过,带着些许烫人的芯,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宁西楼望着她的胳膊一会儿,状若无意地开口问道:“你经常受伤吗?”
顾无言一怔,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怔忡。半晌她才摇摇头:“现在不怎么受伤了。小时候刚去那边的时候不习惯,伤的多一些,现在习惯了,倒也没什么能伤到我。”
她有些不自在地想将袖子放下来。
除了玄东璧,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身上的伤。
一来她身份使然,她不会在别人面前露出胳膊或是其他的地方来。二来……人多是将她当作无所不能之人,又哪里会想到她也会受伤,会流血,会死呢。
“不过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不过家常便饭,大家都习惯了。”她温和一笑,还没等笑容展开,突然嘴里就被塞进了一粒冰凉软糯的东西。同时唇瓣还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似的,冰凉却又温热,一触即分。
顾无言瞪大了眼。
荔枝甘甜清新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她望着宁西楼初初收回的手,含着荔枝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不喜欢?”宁西楼见顾无言愣着不动便拧眉问道,神情自然无比。
他同样将袖口挽到了胳膊,半截手臂不像他外表那样斯文,反倒是有些刚硬的味道。他不怎么晒太阳,皮肤白皙的很,藏在袖中的胳膊同样白的近乎透明,青筋和血管在那胳膊上形状分明,顾无言甚至能看到血管在他皮肤下突突跳动的模样。
宁西楼像是以为顾无言觉得荔枝不甜,自己剥了一粒塞进嘴里,舔了一下沾了汁水的手指:“挺甜的。”
“咳。”顾无言猛地低下头来,只觉得一时间连手下糯米的触感都变得有些奇怪了。
她低着头好一会儿,心中暗斥自己两句,随即抬头道:“对了,我今日去了趟京畿府衙,昨日那具尸体的身份已经知晓了,是刑部周侍郎家的婢女。”
说着,她将今早在京畿府衙碰到的事与宁西楼说了一遍。
“虽说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周儒的说法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顾无言说。她没有将宁西楼当做外人,何况宁西楼昨天也是在现场的人,顾无言不觉得告诉他有什么问题。
“一个丫鬟,这么大费周章地认领,确实奇怪。若是不想被人知道,大可放任不管,横竖也难查到他们府上。”宁西楼点点头。
顾无言也是觉得这一茬不太对劲,直言道:“那周大人……给我一种想掩盖什么的感觉。我觉得他应该很有问题。”
她低着头想问题的模样格外认真,连宁西楼摇头笑着将桃花瓣倒入糯米中都没有发现。
宁西楼缓缓将坛底的花瓣推开,铺平在糯米上,轻声道:“若是真有问题,孙墨白去周府查探时必定能查到什么线索,不会全无收获的。”
他修长的手指划开花瓣,将花瓣铺在每一个角落里。“将它们混在一起。”他说。
顾无言听着他的将花瓣揉开,与糯米一起推开。
“那个周蓁蓁我瞧着也有些怪怪的,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见着尸体怎会半点不害怕?若是真如周儒所说,她与那丫鬟感情好……如何能够同意将事情压下去不找凶手,将事情就这么大事化小了?”顾无言越想越觉得奇怪,甚至没有发现宁西楼正在与她一起和花瓣。
等她回过神来,自己的指尖已从那细腻的手背上划过,像是激起了一串火花,触得她指尖不由自主地发麻。
宛如摸到了什么上好的细腻绸缎。
顾无言猛地抽出手来。“对不起!我在想事情,没有注意……”
她的手上还沾着正在发酵的酒曲和糯米,指尖甚至粘着几片粉嫩的桃花瓣,看上去有些狼狈。
顾无言面无表情,可这半点没有影响到她此时有如擂鼓的心跳声,对面宁西楼温和的眼神仿佛在探究是什么“咚咚”的打的这么响。
明知宁西楼脾气好得很,可她总觉得对方此时的眼神带着一些戏谑。
“咳,对不起。”顾无言强行镇定下来,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不过是碰了一下对方的手罢了,又并非故意。她与庭秋月这么多年来勾肩搭背都没有什么问题,难道宁西楼还能因为这一下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