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能明白宋元宝的顾虑,老家那帮乡邻,她不是没领教过,淳朴的是真淳朴,恶毒的那几个,打聋骂哑挖绝户坟断人生路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不过庄子上不同,庄头以及底下的佃户们,全都是给宋家做事的,他们是主人家,主人家到访,底下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客客气气,不至于像宁州那帮得不到好处就眼红的泥腿子一样胡乱咬人。
宋元宝听完温婉的解释,心落回肚子里,又问爷奶去不去。
温婉不好把婆婆的那些话说出来,只简简单单回了句话,“庄子有些远,二老懒得跑,咱就不勉强了。”
宋元宝忽然笑起来,“奶奶那性子,一准儿是怨上爹娘前两年进宝生辰不在了。”
温婉说:“元宝是你奶奶肚子里的蛔虫吧?她想什么你都知道。”
宋元宝毫不谦虚,“井掏三遍出好水,人从三师武艺高,从前我跟着爹学,如今我跟着大殿下学,把他们俩人教给我的东西一结合,要把握人心还不简单吗?”
宋元宝入宫这么久,回来的时间少之又少,仅有的那几天,都是匆匆来匆匆走,温婉压根就没机会问他点什么,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她不想错过,抓紧问:“你伴读快一年了,觉得大殿下有什么特殊印象没?”
宋元宝说有的,“我以前总觉得生在皇家,拥有寻常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荣华富贵,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儿,直到我入了宫,才发现自己想的,跟现实完全不一样。越是身份高贵,长辈们越会寄予厚望,对他们的要求自然也就跟着提高。
在二殿下之前,宫里只有一位皇子,按说这种情况下,大殿下的太子之位十拿九稳,他会放纵自己无可厚非。然而事实却是,皇上对他要求很严,而大殿下对自己,竟然比皇上还严。
听说他从六岁入学开始,就给自己定了一套规矩,每天十二个时辰,全都照着规矩来,什么时辰起,什么时辰念书,什么时辰吃饭睡觉,甚至是每天吃多少块肉都有要求,多一块不行,少一块也不行。”
说到这儿,宋元宝顿了一顿,又继续,“当然了,他的规矩远不止这些,还有很多是我暂时没发现的。”
温婉听着,想到自家相公赶考那会儿,再刻苦都拿不出这种精神来,不由唏嘘,“如此严于律己之人,我倒是头一回见。”
家里没外人,宋元宝说话便没个忌讳,“刚入宫那会儿,我的第一直觉是这种人多半会活成没有灵魂的木偶,不管做什么都太一板一眼了。”
“那后来呢?”
“后来事实证明,他并不需要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