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闻言微微点头,面上又挂上了笑意,仿佛之前心中的不痛快,全然都不曾发生过。
邢夫人王夫人皆疑惑于贾母的变化,好奇鸳鸯说了什么话,让贾母又开心起来。
贾母看着抱厦里诸人好奇的目光,伸手抓过鸳鸯给自己揉肩的素手,放在手里摩拭,笑道。
“要我说,还是我身边这个丫头,最是体贴我的心意,你们这些子孙,都不及她好。
环儿跟着那个叫什么林道儒的老倌在外面,恐怕是吃不了的苦,不然怎么会半道就回来了。政儿恐怕也是怒于他不知上进,偷懒吃不得苦,才将他拘在身边,要好好教导。”
王夫人的神色这才好了起来,面上又恢复了那副慈悲模样。
是了,这般说才是合乎情理的,难不成那贾环能比宝玉还能些,若是因为顽劣,惹了贾政生气,就说得通了。
老爷待两个儿子,惯来都是一样的,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即便是多关爱小的一些,也不会关爱的这么过头,那就乱了尊卑了。
因为顽劣,被贾政拘在身边,责令好好用功,恐怕才是实情。
说话期间,外面风风火火地进来个fēng_liú小公子。
“老祖宗。”
贾母望见着是宝玉,疼爱地连连招呼。
“慢些跑,慢些跑,仔细摔着。”
一把将宝玉揽在怀里。
王夫人轻声责怪。“愈发淘气了,还不去给老祖宗大太太请安。”
宝玉听闻王夫人责怪,也不造次,老老实实地给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都见过礼。
“老祖宗,大太太,太太,大嫂子,凤姐姐。”
宝玉一一问过好后,兴高采烈地同贾母说话。
“老祖宗,我同你说个好笑的事情。
我今个去环兄弟那了,环兄弟也太笨了,读了这么久书,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珠大嫂嫂家的兰儿,不过读了一年书,就是童生了。
环兄弟定然是不用功,不然也不至于笨成这样啊,老祖宗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原不是什么好笑的笑话,宝玉不过是喜好夺人耳目,遇见了件他自认为有趣的事情,便说出来,希望博人一笑。
贾母同王夫人却是一副再欢喜不过的表情,似乎真的这个笑话极为好笑,哄然笑着。
即便是邢夫人、王熙凤也是一副哑然失笑的模样。
光是家里义学里,过了童试的就有十几人上下,这环哥儿果然顽劣懒惰,读了这么久的书,却连个童生也不曾考上。
宝玉只当是他这个笑话真的极为好笑,逗得家里长辈都是一副开怀的模样,不过也有些后悔。
他虽然是在嘲笑贾环差,但也只是说出来逗大家一乐,哪知道贾母王夫人她们反响这么热烈。虽然他心里多是对贾环的轻视,但也没有什么恶意。
说出来的时候没过脑子,此时再想想又好像有些不太地道了,让贾环成为别人口里的笑柄,以后见面定然难堪。
“老祖宗,老三他应当也不是那么懒惰,恐怕就只是天分上有些不足,以后再多努力就好了。”
既然知道贾环是个没啥出息的,贾母她们自然也就不再在意了,又讲究起大户人家的体面来。
贾母搂着宝玉,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宝玉你是最为聪慧的,环儿在这方面确实是差了几分。”
王夫人也是一副慈悲模样。“你兄弟不会,你就多教教他,莫让他到了十七岁,还是个童生,让外人笑话。”
抱厦之内一众丫鬟婆子,自然好话不要钱似的,只把宝玉夸到天上去了。
有说宝二爷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日后定然是出阁入宰的相公老爷。
有说宝玉爱护幼弟,心善至诚。
宝玉自己虽然不喜欢那些仕途经济的东西,但见众人都是一副夸赞模样。
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环兄弟不会,我会多帮帮他的。”
只一个下午,府上三爷顽劣懒惰,不知上进的美名,就从院内几个长舌婆子的嘴里,传遍了整个荣国府。
可想而知,只要再经过几天的发酵,贾环就要成为整个荣国府的笑话了。
而此时还在屋中的贾环,对此事还一无所知。
贾家姊妹坐的时间不长,即便是在这不长的时间里,也有一大半时间,是宝玉在带动话题,贾环不过坐着旁观。小屋内点上了香炉,书案上摊着一本书,摆着一盏茶。
贾环安坐在书案前,屏息宁神,不时轻轻翻过一页书页。
他对贾家的形势,有着自己的一份理解。自己在心里,也有着一份小小的盘算。
贾家此时形势还算好,没有丢失圣眷的预兆,至少在未来十年里,暂且还不会有太大的危难。
这对贾环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至少给他留下了足够的时间。
因为不论是科举,还是在官场上沉浮,都需要很多时间。
贾环给自己分了几个小阶段的目标,由简到难,循序渐进。
他对自己看的很明白,现在还没到儿女情长的时候,自己的臂膀还不够强大,护不住家里的姊妹和黛玉。
贾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
师傅林道儒起先压着他,不让贾环下场,虽然抑制了贾环的科举进展,但也给贾环带来了一项更大的好处。
贾环不急于下场,反而安心地打磨自己的经义行文,对自身所学有了更深的理解。
肚子里有货,才能面对考试不慌不忙,这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场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