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脚下踩的,是两行大块石砖铺成的道路,左右两边的路面则都是整整齐齐的小石砖铺设的。
两层路面有水平高低之分,其间留有沟壑,引雨天积水淌入地下暗渠。
贾环注目面前两根实木梁架,右书“府外四时春和风甘雨”,左书“案头三尺法烈日严霜”,不由想起先前家中姊妹与自己所回的书信。
车马流年,贾环有时觉得时间真的好快。不知不觉间,他来到这应天府近一个春秋了,所幸与家中姊妹多有书信往来,才不至于生活的太过枯索。贾环的面前似乎浮现出黛玉那张狡黠的小脸。
“臭环儿,你可仔细了。”黛玉愈发大些,书信之中两人好似去了荣府时的隔阂,愈发亲近起来。称呼也由环兄弟变为环儿,贾环如旧还是叫黛玉林姐姐。贾环常有调侃嬉笑之言写于信中,每逢此处,黛玉则以早年东院闭门羹之事说嘴,威胁着等贾环回来,要好好地教训他。
贾环心里想象着黛玉写这话时的相貌,不由嘴角带笑。一定是捏着小拳头,色厉内荏地作衙役样。
牌匾下,站着一胖一瘦两个衙役。他们已经注意到贾环很久了,见到贾环在此停留徘徊,久久不离去,自然生疑。
两人往外面走几步,身子微胖的衙役远远地就吆喝出声。“你这厮在这干啥,衙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逗留。”
贾环并不作答,只等着他们二人过来。那胖衙役见贾环毫无动静,不由气急,朝贾环走来。
“跟你说听不懂是吧,乘早走,仔细...............”话尚未说完,便被慢来一步的瘦衙役拉到一边。
“你干啥?”“别口无遮拦了,小心惹祸上身。”
那瘦衙役早就注意到了贾环身上的衣袍缎褂,不提这少年的眉眼如何,单是一身倭缎的儒袍,就知来历不凡。安抚了身边的同伴,便笑着上来见礼。
“这位公子,不知有什么事,是小的能为您效劳的。”
贾环眼神平静,神色平淡。“我来找你家府台。”
那衙役面色一变,纠结起来,没听说过哪家的公子要来拜访啊,再者,即便不坐马车,也该带几个长随,哪有一个人来的。
贾环似乎看出了衙役的疑惑,并不愿为难他,开口提醒。“烦劳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长安荣国府贾环来拜见。”
那瘦衙役面上的苦色一消而散,笑着给贾环打了个揖。“您稍等,我去通报。”
贾环平淡地点了点头,却让那瘦衙役愈发恭敬了几分。
先前的微胖衙役,傻噔噔地望着自己的同僚,又间或看一眼贾环。
.....
不消多时,一道爽朗的大笑声,就从正门里传出来,接踵而至的便是一个中年儒士。
“大喜,大喜啊,世兄大驾光临,陋舍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一个四十来岁的府台,一个八岁的蒙童,两人在衙门正门前对立,一人拱手大笑,一人面色平淡。
站在贾环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便是原书《石头记》里最为得意的人生赢家,贾雨村。贾环冷眼望着面前之人,神色平淡,细细地打量着贾雨村。此人生得腰圆背厚,面阔耳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一脸大义凛然,通身带着读书人的正气。
贾雨村拱手大笑之际,也上下端详着贾环,他原在顺天府,多是求着贾政,引见引见宝玉。但其实他也听说过,贾政还有一个妾生的小儿子,只是久闻未曾谋面。
贾雨村眼看着面前的这个小郎,不免暗自赞叹,他原以为贾环应当是如同宝玉一般,任性的紧。不想竟通身这么一副丰姿绰约的好气派,再见着贾环的目光神情,愈发觉得不凡,心里明白过来。
两人互相打量一二,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贾雨村一脸亲热地上前几步,拉起贾环的手:“世兄快请进,快请进。”
贾环也笑眯眯地微微拱手:“时飞好生气派,果然不愧是一府太守,了不得啊。”
......
贾雨村带笑在前援引,姿态恭敬,贾环不紧不慢,施施然跟在后面。嚣尘将行
贾雨村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犹豫了片刻。“世兄可是有什么难处,与我说说,定让世兄满意。”
贾环面上冷冷一笑,随意地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能有什么难处。”贾雨村面色稍稍和缓,后面一句话却差点把他魂给吓出来。
贾环声音凄苦,带着哭腔。”左右我被人打死了,烦请时飞帮我给家里带个信,就说记着帮我收尸。”
贾雨村一把从石椅上蹿了起来。“世兄快别说了,再说,贾化就没脸做人了。”
面上又换上一副极怒的神色,破口大骂:”什么该死的混账,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世兄你说个名字,我这就去把那人拘来,任由世兄处置。”
贾环懒散地使筷子夹了块肉,塞进嘴里咀嚼着,慢慢地咽下去。“你早做什么去了。”
贾雨村面上的触怒一时定格,呆在原地,额上渗出了几滴冷汗。
“我随师傅师兄来这金陵,掰着手指也有一年时日了。我每天都在等,等着时飞你来找我,可是我怎么等也等不到。我想着许是你公务繁忙,没时间来看我,便也没放在心上。”
“近日我与师兄在城内转悠,不想遇见一泼皮,将我师兄打的遍体鳞伤,就连我也没能幸免于难。我心里百般疑惑,时飞你日日公务这么忙碌,不来看我便算了,怎么我在你的治地下吃了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