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的天气,虽然四季分明,但春天和秋天,真的就像一个过客,稍露露脸,就躲了起来,冬天的冷,一直要延续到三月,一觉醒来,才发觉柳树已经吐芽了,桃花就快开过了,你连身上的棉衣还没有来得及脱,突然地,地里的油菜花都已经开了,天气已经转热了。
你脱了棉衣,好像直接就可以穿衬衣了。
到了秋天也是,那闷热走得拖拖拉拉,冷空气来得迟迟疑疑,都已经十月了,天好像还一直没有要冷的意思,然后突然,一场雨,你要穿羊毛衫了,再一场雨,赶紧翻箱倒柜,把棉衣羽绒衣找出来,每个人见面的第一句话,都是,冷死了。
天气凉了以后,刘立杆终于松了口气,对他来说,天气转冷,最让他感到心情舒畅的是,那一号接着一号,你感觉八号刚刚过去,九号怎么又突然来临的台风,终于开始稀落了,虽然历史上也有过十一月还有台风的事,但那毕竟是历史上的。
要是年年都会发生的事,人们就不会说是历史上了,而是会说去年前年甚至三年前。
对刘立杆他们的艮山河整治计划,这么庞大的户外项目来说,每一号台风的来临,都像一次灾难,不仅是工程延宕,你抽干的河道会被水灌满,刚挖的壕沟会被水灌满,连你的工棚,都会被水灌满,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水,就是天漏了,也总该漏完了吧
你看着外面肆虐的风雨摇头叹息,为来到的晴天满心欣慰,刚产生总算过去了的感叹时,马上,接着来的台风,又会带来更多的水,更疯狂的风,直接把工棚顶上的油毛毡和竹片都掀翻了,把里面一袋袋下面垫高的水泥,以为可以躲过这场浩劫,直接就变成了水泥块。
河两岸新种的树木和植物,会被风吹折,被雨水劈头盖脸地卷走,冲到河道里,每一次台风过后,整个艮山河工地,就是一个灾难现场,你要化很多的人力物力,去努力让它恢复原状,但你刚刚恢复原状,下一个台风又来了,又给你带来一个灾难现场。
刘立杆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仇视台风,据说台风的名字是由亚太地区十四个国家和地区,每个国家和地区提供十个,然后按顺序使用,刘立杆心想,搞那么多事干嘛,要是让自己来命名,就一个名字,那就是从王八蛋一到王八蛋一万。
只有王八蛋的程度不同,但台风都是王八蛋,这个是没错的。
好在这王八蛋密集的日子终于快过去了,而清淤的工作,也还剩下最后的一段,刘立杆觉得,这被王八蛋逼迫的日子快快滚蛋,真是太好了。
刘立杆开着车,离开了艮山河工地,准备回公司,他还是习惯性地往望湖宾馆门口绕一下,但还是没有看到阿莲,杭城虽然说大不大,但当你要找一个人的时候,它是会被无限地放大的。
刘立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来找阿莲,找到了又能怎么样蔡小姐始终没有和他说太多,留在刘立杆心里的,还是她的那句话,“我是真正做了妈妈之后,才知道妈妈的痛。”
她知道的是什么痛被夺子之痛还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很有礼貌地叫着自己“阿姨”时,那种欲哭无泪的痛
这些,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真切的感受
就是再碰到阿莲,刘立杆不知道自己,除了和她说一声“你好”,再说一声“你现在怎么样”之外,自己还能干什么
自己连觉都不会再和她睡了,虽然回想起来,那几天还是忧伤掺杂着美好,但刘立杆觉得,自己连和她睡觉的能力和勇气都没有了。
他也不能说把她招到公司,给她一份稳定的职业,甚至让她在自己的周围出现,在蔡小姐没有更多的说明和指示之前,刘立杆做的所有一切,都会被人看作是一种胁迫,什么意思刘先生,你是要用我的**来要挟我吗
他甚至都不能再给阿莲钱,对阿莲来说,你给我钱找我睡觉还说的过去,给了钱又不睡觉,那就让人很起疑了,反过来她会不会追踪你,刘立杆也不知道,如果她追踪,她会很快发现他和蔡小姐的合作关系,接下来呢
会发生什么刘立杆也不知道。
但所有未知的东西,对刘立杆和他的艮山河整治计划来说,都是潜在的风险,你自己千万不要去碰。
刘立杆每次从望湖宾馆门口过去,都告诫自己不要再来了,命运自会有安排,就像蔡小姐说的,看缘分吧,那也是她们的缘分,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但和自己说过不要来之后,刘立杆下一次还会再来,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那讨厌的周而复始的王八蛋台风。
刘立杆的大哥大响了,他接了起来,是张晨,张晨问他在哪里,刘立杆说,回去的路上。
“过来过来,烤羊排这里。”张晨叫道。
刘立杆听到背景里有贺红梅和小昭的声音,还有老唐、谭淑珍和葛玲的声音,刘立杆说好,马就到。
等到刘立杆到的时候,他看到老谭和汉高祖刘邦也到了。
虽然天气有些凉了,但张晨他们还是把桌子摆到了外面,两张桌子拼到了一起。
刘立杆走过去刚刚坐下,老唐就把一串羊腰子塞到了他手上,贺红梅说,吃吧吃吧,今天我请客,不算在那一百顿里面。
那一百顿饭,后来又经过了几次周折,现在回到了八十几次,刘立杆和贺红梅说,四川妹,这一百顿饭对我来说,就像愚公家门口的山,是不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