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和刘立杆说,市场里的人虽然有钱,但他们的购房意愿不高也好理解,他们的钱都是拿来做流动资金的,对他们来说,生意远比房子更重要。
还有就是,这些人虽然是外地的,但他们原来的住宿条件并不好,改善自己住宿条件的意愿就不高。
“像我,和我们在剧团,在义林家比,我们现在租的房东大哥家,条件已经算好了,不为了上下班方便,我才不要去住你那锦绣家园。”张晨说。
“土老财,都像你他妈的这样说,那老子还有出路”刘立杆骂道。
“出路还是有的,边造边卖,不要那么急,一下子就把房子统统都造好,完全可以分期,地在那里又逃不掉的,你可以先造靠近建国北路边上的这排房子,快卖完了,再造后面的,这样一期期造,一期期卖。”张晨说。
刘立杆叹了口气,他说,看样子也只能这么办了。
但刘立杆心里觉得不服气,有些憋屈,这太不符合他冲冲冲的性格了,这完全不是大手笔,不是大战役,而是蜗牛,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上的那只蜗牛。
张晨看了他一眼说:“蜗牛也很不错了,蜗牛都是往上爬的,你有没有看到过往下爬的蜗牛你冲冲冲,只怕是往上冲得快,一个不小心,往下也冲得快。”
有时候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刘立杆会去弹簧厂,打开门,走进去,穿过那条甬道,走过那条木头的长廊,一直走到那个亭子里,坐在栏杆上,默默地抽烟,外面就是运河,也一样默默地流。
对面环城北路上,有汽车往来,路不平,灯光一跳一跳的。
有船吃水很深,从面前的运河里突突突突地经过,马达声传出很远,船过去,消失在黑夜里,但突突的声音还是传来,刘立杆不知道这船是从哪里来的,但它一定是经过了拱宸桥,经过了辐条厂,现在到了弹簧厂。
一阵清冷的风吹过来,身后假山那里,枯槁的芭蕉树丛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人在叹息在低语,在月下徘徊彳亍,刘立杆感觉有人悄悄地向自己接近,回过头,却是只有风,和被风吹乱的芭蕉树的影子,假山的影子,亭子的影子。
他站起来走动的时候,还有他自己的影子,和一明一灭的烟火。
有时候,刘立杆也会站在中北桥上,倚着水泥的桥栏杆,朝这里看着,朝这里看着的时候,他似乎能看到黑暗中,坐在这里的自己的身影。
刘立杆长长地叹了口气。
“快点,滚上来,好回去了,外面冷死了”
雯雯和倩倩在车上,要是刘立杆下了车,在桥上站了太长的时间,雯雯总是会摇下车窗骂。
“我需要一片明亮的光。”
刘立杆不知道从哪里传出这个声音,他朝四周看看,周围并没有人,然后他才发现,这是他自己发出的声音,刘立杆吓了一跳,但又有一些亢奋,他觉得真的,在这凄清的夜里,在这里,在这漆黑的运河边,他需要一片明亮的光。
如果没有,那就自己来制造。
刘立杆马上明白了,这个地方,在那木廊和亭子后面,在这古老的运河边上,要耸立起一排高楼,它们的灯光倒映在运河里,会把这一条古老的河都洗亮了。
刘立杆拿出了大哥大,拨通了张晨的电话。
“你在哪里”刘立杆问。
“厂里啊。”
“好,我马上过来。”
刘立杆上了车,调转车头,倩倩问,怎么,不回家了
雯雯叫道:“喂喂,你他妈的要去哪里”
“闭嘴”刘立杆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