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六十多岁,头发稀疏,皮肤比一般的海南人都要白,一看就是平时很少在户外劳作的。
谷嗯
小况给他们介绍,说他叫黄大毛,是远近有名的草屋顶的编织工匠。
张晨他们看到,他刚刚在编的就是草片,他身后一间房间的门开着,里面堆了半房间晒干的草叶,另外一边,靠墙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卷卷已经编好的草片。
小况和他们说,这些草片,都是拿来卖的,以前黎族人家家都会编草片,储藏草片,因为每年屋顶都要翻修,要用到草片,现在住草屋的人已经很少,自己家里也不会储藏草片,需要就到这里来买,整个保亭,都会来找黄师傅买。
小况见张向北他们不是很明白,解释说,现在人都已经住到山下来了,但山上的一些寨子里,还有老人住在那里,老人的子女,还是需要去给他们翻修屋顶,还有,山上还有不少养黑猪的,猪圈都是茅草屋。
张晨看了一下堆着的干草,问:“这是蒲葵吧?”
小况也不知道,看着黄大毛,黄大毛说:“对,是蒲葵。”
蒲葵和棕榈树很像,但比棕榈树高大,怪不得那些船型屋顶不会漏水,蒲葵本身不吸水,也不容易腐烂,是制作蓑衣的材料,张晨记得自己小时候,家家户户包粽子,用来绑粽子的,就是和这蒲葵叶很像的棕榈叶,在沸水里怎么煮也不会煮烂。
蒲葵叶展开,是个大扇型,沿着根部一尺左右剪出一个弧形,把边用布包缝,就是蒲扇,张晨小时候,街上光着膀子走的老大爷,后背都插着一把蒲扇,老太太手里,寸步不离带着的,也都是这样一把蒲扇。
看着这半房间的干葵叶,张晨有些心喜,他问黄大毛,像他这样的工匠现在还多吗?
黄大毛说不多,年轻的都不学这个,他自己的徒弟,现在有去开中巴车的,有开饭店的,有去当电焊工的,还有在海城送外卖的,就是没有人干这个了,干这个,赚不了几个钱。
“主要还是没有前途。”黄大毛说,“你们想想,茅草屋越来越少了,以后还有谁会需要草排,我儿子小时候也跟着我学这个,现在,跑去养黑猪了,养黑猪都比这个赚钱。”
“现在不是还搞了很多的民俗村、船屋保留村?”包天斌说。
“那个要多少草排,里面又不住人的,那种草屋,给游客看看的,就是漏雨也不要紧,草排乱弄也不要紧的,你们说是不是?像我们以前,大家都住在草屋里,家里要是漏雨,你天晴还不马上要翻屋顶?所以家家都要备着草排。”黄大毛说。
“那这个葵叶,要收的话容易吗,有没有什么季节性?”张晨问。
黄大毛说:“葵叶山上有的是,不过,做屋顶的葵叶,一般要秋冬去收,秋冬季葵叶长老了,经晒,也比较耐用。”
张晨算了一下,这个倒是正好,现在已经是八月初,等到工地上需要葵叶的时候,时间也进入秋季了。
“老哥,你能不能再编这个给我们看看?”包天斌指了指地上编了一半的草片,和黄大毛说。
黄大毛说好,他坐下来,用脚踩着草片的一边,葵叶根对根,梢对梢,他先编根的这部分,手里抓过一把干草,塞在已经打了交叉的两条白藤中间,塞进去之后再打一个交叉,把干草夹住,同时用脚踩紧,手拿起又一把干草放进去,白藤又打一个交叉。
如此反复,晒干的白藤快编完的时候,就续进去一根,这样一直编下去,直到编了三米长左右,这一头才算编好。
换一边,还是用白藤把一把把的干草,交叉交叉这样夹住夹紧,编这头的时候,就少了一道添干草的程序,其他都是一样的。
很快,一片三米长一米宽的草片,黄大毛自己叫草排,张晨看着更像是草席的就编好了,卷起来一筒,堆到里面墙脚。
黄大毛放完草片出来,问他们,要不要去山上茅草屋看看?
张晨说要要,黄大毛领着他们出去。
黎人的新村子建在山坳里,原来的老黎寨,就在村后的山坡上,黄大毛和他们说,以前的茅草屋,最怕下雨天和水,水会把地基泡烂,所以茅草屋都要搭建在山坡上,这样才不会被水淹到,不像现在的房子,就是造在这山坳里,你下再大的雨也不怕。
“你们还是喜欢住现在的房子?”张晨问。
“那肯定啊,老寨子里,水也没有,要人一担担挑,卫生间也没有,人和猪住在一个地方,你说有多少好?那些说茅草屋这样那样好的,你让他到茅草屋里住住,看他还会不会说这话。”黄大毛说。
“可人家都说,船型屋是你们黎族人的传统。”小况说。
“我们黎人的传统就是烧成灰也是黎人,和住在那里没有关系,你看看,现在这么多的人住在山下的楼房里,他们就不是黎族人了?还是,到哪里都是黎人,烧成灰也是。”黄大毛说。
张晨赞道:“老哥你这话说的有道理,这就像是我们中国人,哪怕住到了纽约,住到曼哈顿和长岛,也还是中国人,你想自己不是中国人,白人也不认你啊,不会当你是白种人。”
“迈克杰克逊漂白了,还是黑人。”方天成说。
老寨子离村不远,一行人说话间就到了,一路走过来,平时不会留意,今天注意看了,张晨他们就看到路边上有很多野生的蒲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