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从碾子沟水库的坝顶下来,上了车,朝沟外开,这一条烂路快开完的时候,碾子沟村也就到了头,再往前开十分钟,就是乡政府所在地,李胜峰看了看手表,和张向北他们说:
“干脆再往前,吃了中饭回去正好开会。”
张向北说好。
他们开到了乡政府所在的街上,说是街,其实只是一条水泥路,一幢原来供销社的二层楼房被一分为三,成了三家店铺,房子的墙上,“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八个字虽然颜色斑驳,但还依稀可见。
楼上的窗户洞开,窗外安装了铁架子,铁架子上晾晒着衣物,正午的时候,在一楼店铺买东西的人,就正好在这些衣物的阴影里。
三家店铺,一家卖日用百货兼文具,一家卖衣服,男女老幼的衣服都有,把店铺里挤得满满当当,好像是服装们聚在一起开大会,有些服装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头,挂在高处的角落里,老板怕衣服脏了,在外面套了塑料袋,肩部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还有一家卖干果炒货和水果,炒货放在一个个大的广口玻璃瓶里,水果的品种很少,就是香蕉、柿子和苹果,香蕉已经发黑,软塌塌的,苹果皱皱巴巴,看上去饱经风霜,柿子的边上就放着柿饼,似乎是在预示这这些柿子接下来的命运。
这一幢楼的边上,是一间新盖的房子,所谓新也已经有些年头,不过是比老供销社的这幢房子新一些而已,这家店的名头很大,叫“陇西大酒店”,是由姐妹两个合开的,姐姐上午做早点,中午和晚上,就由妹妹开饭店。
三个人进了陇西大酒店,李胜峰要了三碗牛肉浆水面,碗很大,是那种海碗,牛肉的份量也很实在,厚厚的五六片,面条上来,向依云和张向北说:
“我吃不完这么多,给你一点?”
张向北说好。
向依云用筷子夹了牛肉放到张向北碗里,张向北说:“牛肉你自己吃,面条给我,吃面条容易胖,牛肉不会。”
“你知道的还真多。”向依云的脸微微红了,嗔道。
她把面条一筷子一筷子夹到张向北碗里,都快满出来了,张向北叫道:
“够了,够了,我又不是猪,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向依云嘻嘻笑着:“你不是要帮我减肥吗,那就多帮一点。”
一筷子面条吃到嘴里,张向北禁不住赞道:“好吃,好吃,这面条真好吃,又酸又辣又香,很像是酸汤肥牛的味道,什么面?”
“浆水面。”李胜峰说。
“什么是浆水?”张向北接着问,这一下,李胜峰被问住了,向依云说:
“把芹菜、油菜、芥菜等等,放在水里煮煮,捞起来,然后加面粉和酵母,发酵两三天后,就可以了,这个面汤就是浆水,所以叫浆水面。”
张向北不停地点头,心里在想的是,回去要让顾工实操一下,他一定知道浆水怎么做,对了,要是用这浆水做糟粕醋,会不会有异曲同工之妙?还别出心裁?
张向北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向依云问: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吃到好吃的东西开心啊,你们不是这样,吃到好吃的东西,还伤心流泪?”张向北反问。
“去,吃你的面。”向依云骂了一声。
三个人吃完了面,张向北站起来,拍着自己的肚子说:“不行了,这里已经鼓成了一个篮球。”
他从牛仔裤的屁股兜里,掏出了钱包,让向依云去买单,李胜峰赶紧握住他的手,一定要把他的手挡回去,说是到了这里,当然是他请客。
两个人还在争执,向依云已经走向老板娘,李胜峰赶紧冲老板娘喊,不许收她钱。
向依云掏出钱包,递过去钱,老板娘笑着摇头,就是不肯伸手接,向依云无奈,只能冲着张向北说:
“算了吧,这里是人家老李的地盘。”
李胜峰大笑,张向北把拿钱包的手缩了回去,李胜峰过去把单给买了。
三个人回去村里,等车转进村委会大门的时候,才不过十二点半,但到的早的村民已经在了,他们都是自己带着凳子来的,三三两两坐在太阳下面聊天。
走廊上,马大木已经把办公室里的三张椅子都搬了出来,并排放在走廊上。
马大木看到张向北他们到了,赶紧招呼他们三个人在椅子上坐,他自己站在一边,张向北一直很纳闷,身后的这间教室里,明明还有凳子,为什么村委会这么紧巴,只有这三张椅子,一张多余的都没有。
张向北问马大木,马大木说,原来是有六七张的,不过都被人拿走了,谁拿走都不知道。
张向北明白了,要是再添加,还是继续会被人拿走,只有三张,配着三张办公桌,就没人好意思再拿了。
从大门外,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手里提着凳子椅子,长长短短,高高低低,各种形状和材质的凳子椅子都有,有人还干脆拿着一个木条的包装箱过来坐。
张向北看到,二皮也来了,不过他空着手,没有带凳子椅子,他走进来的时候还缩手缩脚,东张西望,看到房子前面没有庞双喜的摩托车,走廊上也没有庞双喜,胆子大了起来。
二皮走进来,直接先走去村委会办公室的窗外,朝里面看看,见里面还是没有庞双喜,胆子陡然更大起来。
他走过来,问向依云:“向大姐,今天是不是发钱了?”
向依云骂了一句:“去!”
二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