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吃到了三点多钟,这才收席,张向北和顾工他们,和老包、杀猪佬他们告辞,约定了第二天冷链车来的时间。
杀猪佬天亮之后,在老包家里还有两头猪要杀,他们师徒,晚上就住在老包家里,其他的邻居和亲友,也各自散了,很多人还要打着手电,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回到山顶,包家坞的老村落里。
三个人出发,外面的霜露更重了,前挡风玻璃上,不一会就结了一层雾气,小武必须把前除雾风口打开,出风口“呼呼”的很吵,车里的人说话,必须用喊的。
张向北问顾工:“老包家里的生活条件怎么样?”
“在他们村里还算好的,能把新房子造起来,不过,也还是很辛苦。”老包说,“全家的主要收入,就靠他和女儿在开发区打工的工资,儿子在读大学,不过不是什么好大学,就那种民办的,其实拿了文凭也没有什么用,学费还死贵的大学,但不读也不行。”
“农村里就是这样,觉得大学还有多了不起,儿子只要考上大学,砸锅卖铁也要供他读,不知道这种大学,读出来也还是去工厂打工,其实,还不如直接去打工,我看连高中都是白读的。”
小武也是农村出来的,他对农村比较熟,叫道。
“对,小武说的没错,不过,我和你们说,这个社会,要是还有哪个阶层,对读书和读书人还有一点敬重,那就是农民了,代代流传下来的观念,就是觉得读书比种地好,每个农民,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读书,没有农民希望自己的小孩继续当农民的。”顾工说。
张向北点点头,觉得顾工说的有道理,他想起了刘得华,像他们家里,明明不用出去,在家就可以过上很富足和体面的日子,但不管是他的父母还是他自己,就是觉得应该出去,读书打工,只有没本事的蠢蛋,才会留在家里种蔬菜。
“我明白了,怪不得他们都叫你顾老师。”张向北说。
顾工哈哈大笑,他说:“还真是,老师从他们嘴里出来,还真的是有敬意的,你不要说,在农村里,五六十岁的人,只要看到自己的老师还毕恭毕敬的,不像城里,混得好的老师才会被学生惦记,大多数老师,就当一个屁,老师这个词都快变成骂人的话了。”
“那也是现在的老师,没有老师的样子,自己也在混。”小武说。
顾工点点头,觉得小武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做什么都和做人一样的,你要自尊,才会有人尊重你,要是你自己都很轻薄教师这个职业,那怎么能够奢望别人能尊重你?
车子继续朝前开,快开到高速口的时候,外面的霜露好像没有那么重了,小武把前除雾器关了,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三个人都觉得耳根清净了,张向北和顾工继续聊天,话题还是回到了老包身上。
顾工说:“其实,老包造这么大的房子也没有什么用,儿子真混得好,也不会回来,混不下去回来了,给他房子也没有用,这个地方又不是在市郊,市郊的房子,还可以出租赚租金,这地方的房子没人租,房子再大,最后一大半都是空在那里。
“你们想想,平时连老包和他女儿都不回来,这么大的一幢房子,就他老婆和妈妈两个人住。
“老包准备造这房子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和他说,你还不如在浦江县城里买一套房子,你们父女两个,也不用再住工厂的集体宿舍了,那时浦江县城的房子,才三千多,现在都上万了。
“结果不听,现在有点后悔了,房子造起来,还欠了债,造好的房子,连儿子都不稀罕,当初要是在浦江县城买套房子,现在就是出手,也能赚个几十万,赚的钱都够回来造幢房子了。”
“老包还欠债?靠山不能吃山吗?”张向北问。
“这里的山有个屁用,山上都是马尾松,马尾松又不值钱的。”顾工还没有说,小武就开腔了:“砍树要办手续不算,树卖掉的钱,还不够付请帮工的工资的,现在农村里像这种山,都快变成荒山了,根本没有人管。”
“对,就是小武说的这样,要是山上是香榧树、板栗树、山核桃树,还能增加点收入,这种马尾松,以前都是当柴火烧,或者工厂做包装箱用的,现在连工厂的包装箱都看不上了,都用五厘板九厘板,不会用松木。”
顾工说,张向北想起来了,他小时候,还看到过用松木条做的啤酒箱,现在连啤酒箱,也都用硬纸板了。
“这里的农村,还是很苦的,村里穷,村民也苦,同样是农村,像城郊的农民,靠房子出租,靠拆迁都发财了,村里每年还有分红,日子过得很滋润,每天就搓搓麻将,扎扎姘头,这里屁也没有。
“像老包老婆,在家里也就是靠养几头猪、几只鸡,补贴一点家用。”顾工说。
“靠这点有什么用,一头猪才卖千把块钱,鸡又能卖几个钱?”张向北说。
顾工笑笑:“聊胜于无啊,不然怎么办?屋后的自留地,倒是种了点蔬菜,但也是人吃一半,猪吃一半的。”
“给猪还吃蔬菜?”张向北奇怪了,这猪的待遇也太高了。
“那总比扔掉和烂掉强。”顾工说,“平时村里就没几个人,都是老头老太,家家都有自留地,他们吃菜能吃多少?菜在地里长着,可不等人,你不收就烂在地里。”
“不能卖?”张向北问。
“卖给谁去?挑到镇上去卖,一是没有那么大的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