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和小芳开车到了杭城龙驹坞殡仪馆的停车场,小芳停好了车,张晨问她:
“我们坐在这里,你姐会不会看到我们的车?”
小芳也不肯定,她犹豫地说:“可能会吧。”
张晨想了想,把骨灰盒递给了小芳,和她说:“你坐在这里,喊着你姐,我去下面转转,你姐看到我,就会跟着我来的。”
小芳说好。
张晨下了车,先在停车场里转了转,然后去停车场边上,买花圈写挽联的店里看了看,接着走上停车场尽头的那一排高台阶,走进了殡仪馆的服务大厅,东看看西看看,感觉总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走出服务大厅,一个个告别厅走过去,有两个厅,在举行追悼会,张晨心想,小昭肯定不会在里面。
他走到那天小昭的告别大厅,这个厅空着,张晨在里面转了一圈,出来,然后走到后面的等领骨灰盒的大厅,还到边上焚化车间的门口站了一会,门里面停着一辆推车,上面是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在排队等待焚化。
张晨站了一会,想想自己已经把整个殡仪馆都转遍了,再没有没去过的地方,除了有一排焚化炉的焚化车间,那里他要是进去,也会被赶出来。
张晨口里念念有词,低声嘀咕着:“小昭,走吧,走吧。”
他往回走,走到了车旁,拉开车门,在副驾座坐下,接过小芳手里的骨灰盒,两个人又等了五分钟,好像是在等小昭上车,张晨说,走吧。
小芳启动车子,张晨开始喊起来:“小昭,我们来找你了,跟我们走吧。”
“小昭,我们要出殡仪馆了,去公墓。”
“小昭,这里左转,到西溪路了。”……
他们到了公墓的停车场,把车停好,张晨捧着小昭的骨灰盒下车,两个人一边叫着,一边上山,一直走到小昭的墓前,张晨把小昭的骨灰盒放在她的墓前,两个人坐了下来,让他们感觉有些意外的是,这么多年过去,小昭墓碑上的字迹还很清晰,好像刚写上去一般。
小芳说:“这个公墓的工作人员,还真勤快。”
张晨看看边上的墓碑,字迹都比小昭的墓碑模糊和陈旧,张晨明白了,他说:“不是公墓的人,是小树。”
小芳也明白了,哼了一声:“这个家伙,他和你说过这事吗?”
张晨摇了摇头,小芳说:“和我也没有说过,这家伙总是这样?”
“总是怎样?”张晨问。
“他就喜欢霸占姐。”小芳笑道,“我们小时候,我姐回来的时候,为了她晚上和谁睡,我们总会大吵一顿,还会打架,我姐没办法,只好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我姐睡中间,我们一个人睡一边。”
张晨大笑,叫道:“小昭,你听到没有,是不是这样的?”
小芳继续笑着:“还没有完,我姐要是侧身,朝向哪个,另外一个肯定不干,又会吵。”
张晨忍俊不禁笑着,他想起跟小昭回去的时候,一边一个,连走在田埂上也要挤着她的弟弟和妹妹,张晨说: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小芳问。
“怪不得你姐的睡相那么好,原来都是你们训练出来的。”
小芳颔首:“现在想来,我姐这样一个晚上被挤在中间,还必须仰着睡,那有多难受啊,可我姐从来没有生气过。”
小芳说着,眼眶红了,她叫着:“姐,谢谢你!”
两个人在小昭的墓前,坐了一个多小时,太阳有些西斜了,两个人这才捧着小昭的骨灰盒,一路叫着下山。
他们上山的时候,就有工作人员远远地看着他们,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也只是为死者惋惜,想着,这个死者,怎么只有两个人送他上山,真是冷清。
等到他再看到张晨和小昭,抱着骨灰盒又下山了,大吃一惊。
张晨他们走到停车场自己的车旁时,已经有四五个公墓的工作人员围了过来,有人问:
“你抱着的是谁的骨灰盒?”
张晨说:“我老婆的。”
“你老婆的墓在这里?”
“对。”
“那你怎么不埋掉?”
“不埋,我就带她来看看。”
“她的墓在几区几排几号?”
张晨摇了摇头:“忘了,谁会去记这个。”
“那不行,你要跟我们去办公室核实一下。”对方说。
张晨说我不去,我们要回家了。
“不能走。”有人叫道。
这个时候,有工人想起来了,叫道:“对了,你是不是那个抱着老婆的骨灰盒就跑的人?”
那天,就是这个工人在准备帮小昭封墓穴,那件事让他印象太深刻了,前面看到张晨就觉得面熟,这时想了起来。
张晨说对:“就是我,我带我老婆来看看她的房子有没有漏水。”
“没有没有,那天你们走后,我又封回去了,封得好好的。”
张晨说:“谢谢你。”
那工人说:“走吧,走吧。”
小芳和张晨上了车,车门快关上的时候,张晨听到那工人悄悄和别人说:“别惹他,这个是神经病!”
张晨笑笑,懒得理他,张晨叫道:“小昭,我们回家了。”……
两个人回到了家,张晨捧着骨灰盒问小芳:“要不要你姐陪你?”
小芳说要。
张晨把小昭的骨灰盒抱进小芳的房间,在床头柜上放好,张晨长吁了口气,问:
“你觉得你姐回来了吗?”
小芳站在那里,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