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液体喷在脸上,庞雨没空去想是什么,那人影已倒了下去。
前面的烟雾中响起吼叫,不是桐城口音。
“城墙上有流寇,往前走,遇人就杀!”
庞雨叫完往前走去,头顶嗖嗖声响,仍有火箭间断的射往城中,好在壮丁们没逃,庞雨感觉身边有人赶上来,跟他并排往前,众人一边咳嗽一边前进。
庞雨脸上涕泪横流,眼睛红肿着却仍要拼命睁开。
前面的烟雾中危险重重,他不知有多少流寇乘乱上城,但他知道一定要把他们赶下城去,而且越早越好。
烟雾中有咳嗽,距离不远了。
庞雨忍着咳嗽大声道,“排好队列!”
对面一声大喊,几道人影同时冲来,壮丁们大喊着,十多杆短矛疯狂刺杀,在危险的刺激下,速度比平日训练快得多。
烟雾中鲜血狂飙,那几人手执的都是单手兵器,大多都是短刃,腰刀都算长的,在密集的七尺短矛面前毫无威胁,前面几个人影转眼就倒在地上。
其他几人也都受伤,纷纷往后边退去。
庞雨信心大增,带着壮班往前走去,队伍保持着队列。
庞雨训练这些壮丁队列,只是为了培养他们的纪律性,此刻才感觉到了队列的实际效用,不光是纪律。
身边忽然一股风声,有什么东西飞过。
侧后一声大叫,随即响起长矛落地的声音。
接着又是一个东西,这次几乎擦着庞雨的脸,庞雨只在烟雾中看到是一个圆头短柄的东西,应该是专用的投掷兵器。
“跟我冲!”
庞雨嚎叫一声,往前发足奔去。
退去的人影很快出现在眼前,其中一人正举起手臂准备投掷,庞雨不顾一切猛扑上去,那人则挥动手臂要抢先投出。
嗤一声响,庞雨手上感到一阵阻滞,长矛命中那人胸膛,将他正在前俯的上身顶得往后仰去,人影手中的东西刚好脱手,呼一声飞上了天空。
后面的壮丁赶上来,追着那几人刺杀,前方不远处有几声桐城口音的叫喊,几人抵挡不住,有三人都被刺中倒地,最后一个人影嚎叫一声,朝着城墙外跳了出去。
虽然没有做多少动作,庞雨却已汗流浃背,不敢放松警惕,一路走出了浓烟,见到外边一群手执短矛的社兵,几乎要委顿在地上。
周二举着标枪等在外边,见到是庞雨才放下标枪,带着三队的壮丁又进入烟雾,过了片刻后几人拖着两个人出来。
“有两架梯子,都被属下推倒了。”
周二对用水洗脸的庞雨低声道,“班头,有两个还活着。”
“带去城楼。”
庞雨狠狠道,“老子马上就要审。”
……向阳门城楼中,庞雨红着眼睛坐在上首,何仙崖在他旁边,面前摆了一个桌案。
“你们这些狗差才是贼,官贼!”
一个红衣少年嚎叫道,“主家欺压我等家生子的时候,你们这些狗官差何时问过我死活,老子就是要杀光天下缙绅狗差。”
他满身是血身中两枪,眼神却依然凶恶。
庞雨对周二道,“换另一个。”
周二将少年拖走,拖入另一个流寇,此人只是大腿中枪无法移动,精神看着尚可,他一一进来就朝着庞雨磕头,只是大腿卷曲不了,显得有些别扭。
庞雨知道此人容易交代,当下严肃的道,“你若是说得有用,可饶你不死。
要是不老实交代,本班头就要对你用刑。”
那人惊讶的看看庞雨,“小人交代,为何不交代。”
庞雨愣一愣,有些尴尬的干咳一声后坐下来,“原籍何处?”
“山西阳城。”
“何时从贼。”
“前年,崇祯六年,小人不是要从贼,小人当时在外地跟人打架,被关在南监中,流寇来把人都放了,左右无处求活,便跟他们走了。”
那人倒也没有什么抵抗,没有让庞雨心中预备的酷刑发挥用处。
“跟随哪个流寇头子?”
“八大王,西营八大王张献忠,我们都叫他老爷。”
原来是个名人,庞雨想起这人就在城外,不知是否就是黄旗下面那人,颇有点想去见见,不过见了也没啥用处,当下继续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小人不知,八大王有十九个哨。”
“编制。”
“啥叫编制?”
“就是每哨下面多少人,还有什么将领之类的。”
“每哨有多有少,一哨有一个头子叫将官,将官有两个襄助的的,一个叫宝纛旗,一个叫高照。
哨下边是掌盘子、老管队、管队、长家。”
庞雨仔细听着,却没听到下文,抬头对那流寇道,“长家下边呢?”
“下边就是各家的厮养,少的七八个,多的数十,厮养当不得打杀的,每次跟官军打,都是长家以上才上阵。”
庞雨摸摸下巴,这么听起来,流寇倒有点像欧洲的骑士老爷,一个人打仗带几十个仆人伺候。
“白日攻城那伙人什么来路?
红衣的又是什么来路?”
“抬梯子的都是厮养,等着立功变成长家,白日红衣射箭的我只知道有上五哨,但晚间射火箭的都是老营的三个哨。”
“啥叫老营?”
“八大王的亲兵,总跟着他走,他们一人至少三五马骡,平日只骑骡子,打仗才骑马,那马当宝贝,只给他们自己婆姨照料。”
庞雨和何仙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