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如言倒有几分局促。毕竟她自幼离家,在长风书院的时候,能够相伴的也就钱如意罢了。骤然和人这样亲近,确实有些难为她。
但好在她是大家闺秀,识大体,懂进退。就算腼腆了些,面上也并未表露。
老太太又和她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比如问她在金山县过得怎样啊。他父亲身体咋样之类的。
旁边陪坐的夫人、太太们也附和着偶尔插上三言两语。
那些年轻些的,和卫如言年纪相仿的反而插不上话,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或坐、或站做背景陪衬。
这时,倘若有人进来,打眼看去定然是一团和气,花团锦簇。
只有身在其中的人知道,这般虚与委蛇实在是乏味至极。
其实,老太太留卫如言说话也没多大一会儿,可架不住那样的情景,大家都拿捏着姿态,着实累人。
以至于老太太放话让卫如言去洗漱了风尘,少时休息的时候。钱如意直接瘫倒在卫家临时给卫如言安排的床上。
卫家那些仆妇,奉命将卫如言送到这里之后,送来了洗浴的汤水就退出去,啥都不管了。
倘若卫如言此来,没有钱如意跟着,此时身单影只被扔在这里,其尴尬可想而知。可见山长对于他本家的德性还是十分了解的。
钱如意有心问卫如言,小翠和那随同的妇人出什么事了,看着卫如言平静的面容下隐忍的悲凉,她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卫如言不愿意说的,她如果问了,也是徒增伤感罢了。
说实话,卫如言虽然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身体素质可比钱如意好了不知道多少。
力气也比钱如意不知道大了多少。
钱如意进屋就瘫了,她自己将仆妇送进屋的浴汤倒进浴桶里,自己把自己洗漱的干干净净,打扮的整整齐齐。
而这个时候,钱如意还在她的床上挺尸呢。
不是钱如意不想洗热水澡,这一路颠簸,她实在累啊。
先前人多她硬撑着,这会儿就她和卫如言,她还撑个毛线。
卫如言洗漱停当过来拉她:“姑奶奶,洗澡去。这一路走来,你身上不难受啊。”
“不洗。”钱如意连身都懒得翻:“臭死比累死强。”
卫如言无奈,也就不再强求。坐在钱如意身边,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钱如意感觉到她浑身的萧索,伸手拉住她的手:“躺一会儿吧。”
卫如言闻言,点了点头,和钱如意并肩躺在一起。
钱如意虽然进门就躺下了,但其实她根本就睡不着。后躺下的卫如言都睡着了,她反而越躺越清醒。
于是坐起身来,环视屋内情景。
比起元宝村的茅草房,无疑这里随便一间屋子都是好的。可不知为何,她就是看见这屋子,心里就莫名其妙的压抑。
她刚想从床上下来,去门外喘口气,忽听外头传来脚步声。
钱如意还没来得及反应,房门被从外头推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带着俩小丫头走了进来。她那双满是精明算计的眼睛,向着屋内望来,正和钱如意的眼眸撞个正着。
那妇人微微一怔,眸色非但没有和软,反而增添了几分阴鸷,微微一福:“老奴宋氏给三小姐请安。”
钱如意拿眼睛看着她,并不搭话。
那妇人见状,再次抬起头来,直直望着钱如意:“三小姐,你年轻不懂事也是有的。如今太太病着,五小姐和六小姐都知道在跟前伺候。您是姐姐,难道不应该去病床前看一眼吗?”
钱如意还是望着她不说话。
那妇人气恼起来:“老奴和三小姐说话呢,难道你没听见吗?”
钱如意身形晃了晃,躺在她身边的卫如言下意识握紧了她的衣角。那妇人进屋来,高一声,低一语的讲话,卫如言要是不被吵醒那才奇怪。
钱如意不着痕迹的将她的手拿开。从床上下来,找到自己的鞋子,不紧不慢的穿好。
那妇人这才发现,钱如意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梳着俩大辫子,一看就是乡下姑娘打扮。
她脸上孤傲的神色微微一垮,显然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发飙找错人了。就算是从乡下回来的小姐,也不可能穿这样一身行头的。
钱如意望着那妇人,不怒反笑。
那妇人认错人,原本有几分下不来台,此刻见钱如意笑容里满是嘲讽鄙夷,顿时恼羞成怒。赶上前来一步,挥起手就向钱如意脸上打去,口中骂道:“我把你这不知尊卑的贱丫头……”
钱如意知道自己的缺点,论打架,她只有吃亏的份儿。但她也不能干站着挨打啊。
见那妇人一言不合上来就要打自己,她弯腰就从那妇人的腋下钻了过去,绕过那俩小丫头,撒腿就跑。
她四肢不勤,可是有一个优点。方向感好,轻易不会迷路。
现在,别的路她不认识,往卫老太太那里的路她可是记得清楚。
那妇人大约没想到这个乡下丫头会是这样的反应。稍一失神,钱如意已经从屋里跑到了屋外。
因为跑的急,还在门外台阶上摔了一跤。
但是,这些都顾不得了。像卫家这样的人家,打死个草民跟碾死个蚂蚁差不多。她要是不能早早给自己找个大腿抱着,别说陪伴卫如言了,分分钟就成炮灰。
她来京城可不是来找死的。
卫如言临时休息的屋子,就在卫老太太院子隔壁。钱如意人还没进门,声音就传了进去:“老太太救命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