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好衣服和鞋子,将头发胡乱梳理了一下,扭成一个发髻,拿了一直木钗别住。转向七嫂道:“我脸上不脏吧?”
七嫂道:“不脏。”
钱如意这才掀帘从屋里出来。
只见葛世文阴沉着脸色坐在石桌前,旁边一个人都没有跟。
钱如意走过去,还没有开口。葛世文大怒着一把将桌上的茶壶拎起掼在地上,掼了个粉碎。飞溅的茶壶碎片和茶水溅了钱如意一裤脚。惊的七嫂一下子跳起来多高:“哎呀呀,这是怎么话说的。”
葛世文愤怒的指着钱如意:“你们两口子可真行。你拍着胸口问问自己的良心,我葛世文对你们钱家怎么样?现如今我失了势,别人要欺压我也就罢了。怎么偏偏是你们两个?你们安的什么心?难道非要我在金山县无颜立足,才趁你们的心意么?”
钱如意道:“舅舅息怒。”
“我不是你舅舅。我和你们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钱如意将眼睛一瞪:“那这事咱们可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您既然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一大早的跑到我们家里来做什么?”
葛世文顿时就被问的哑口无言。
钱如意语气一转,顿时就缓和下来:“您不用说,我也知道为了什么。”
“你知道还问。”
钱如意走到桌前:“您一大早赶来,定然想让我师兄趁着那案子还没有开解,赶紧的撤了。把这件事平息了。毕竟是您的家事,家丑不可外扬,对不对?”
葛世文顿时又勃然大怒:“什么家丑?什么家丑?我葛世文在这世上走一遭,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我有什么家丑?是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拿个疯婆娘,硬捏个家丑扣在我头上,好让我一世清名毁于一旦,被世人耻笑。”
“舅舅,息怒,息怒。”钱如意连忙的劝慰他。
葛世文新近丧了老来子,原本就正在悲痛万分之时,现在又冒出来小妾状告正妻谋杀亲子这件事,要是能平静下来,那才奇了怪了。他愤怒的拍着石桌:“要我息怒,我息个屁怒。要是陆子峰不把这案子给撤了。不给我个交代,我和他没完。天底下哪里有这样欺负人的?就凭一个疯婆子,他就认了真了。还拿王法大律来压我?我葛世文是那山野愚夫,被吓唬大的么?”
钱如意看着他拍桌子,都替他疼:“舅舅,您好歹心疼一下自己的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就算您要和那陆子峰打擂台,也得先保重身体不是?”
“我保重个屁。”葛世文一向以读书人自诩,最是爱惜羽毛。轻易不会爆粗口的。这个时候急怒起来,两眼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口不择言。
“舅舅,舅舅……”钱如意连声呼唤他,生恐他再把自己给气出个好歹。
但还是晚了,只见葛世文暴跳如雷几声,忽然双目暴瞪,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哎呀,大爷……”吓得七嫂连忙跑过去接他。奈何她一个妇人,如何能扶住葛世文一个大男人呢?
钱如意也急忙过去帮忙。两个女子,好不容易才把葛世文扶住。钱如意死命掐住葛世文的人中,好一会儿葛世文的喉咙里才呼噜了两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活了,活了……”七嫂已经吓得双脚瘫软,站都站不住了。
只见葛世文暴瞪的眼珠动了动,眼皮忽然垂下来,紧接着从眼缝之中流出两行泪水来,人还没有完全清醒,嗓子里已经开始呜呜咽咽的哭出来:“儿啊……”
钱如意帮他扶着胸口缓气儿,口中无意识的念叨:“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实在是刚才葛世文那一下子,把她也给吓得不轻。这要是一下子厥过去了,钱如意可去哪儿说理去?
“家门不幸啊……”葛世文哭着。好一会儿哭累了,才渐渐平静下来。垂着头坐在桌子前。他已经是快六十的人了。人生六十古来稀,到了葛世文这个年纪,当真是已经到了暮年了。此刻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呆滞的坐在那里,好不凄凉悲伤。
钱如意那颗柔软的心啊,顿时就有些受不了,根本就落下泪来。
葛世文抬头看着她:“你哭什么?”
钱如意擦了一把眼泪道:“我哭我自己个儿。您只看到您自己可怜,须知我比您更可怜。我自下生,因为是个女子,爹娘就没有正眼瞧过。如今更是,弟弟也死了,爹也不见了,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不比你可怜么?”
葛世文道:“你如今嫁了人的,有丈夫,有孩子。不算可怜。而我……一把年纪……”他说着,又要哭起来。
钱如意跟着流泪:“舅舅此言差矣。您只看到我有丈夫,有孩子,就觉得我不可怜。您有没有想过。倘若我是男儿,成就何止这些?说不得那高官得做,俊马得骑。”
葛世文哑然,目光混沌的望着她:“你竟存着这般心思么?倒是我小看你了。”
钱如意道:“试问这天底下,不将女子小看的男人,又有几个呢?”
葛世文叹息一声:“就算高看了又能怎样,女人到底还是女人呐。”
钱如意道:“您也承认了,女人的心智并不比男人差的对不对?那您有没有想过,倘若有那样的女子,一生圈禁于后宅之中,当真就甘心做个贤妻良母么?又或者,她自己无有一子,当真就甘心替丈夫养着别人生的孩子么?”
葛世文一怔,恍然大悟:“你这话什么意思?”
钱如意带着泪的眼睛看着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