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县衙。
闫寸和吴关走到衙门口时,值守的皂吏热情道:“县令在正堂等你们哩,闫县尉发达了,可莫忘了小的们。”
闫寸苦笑一声,并不接话,向着正堂走去。
吴关知道闫寸与县令有私交,他们的谈话或许不便有外人在场,捋了一把袖内的名单,道:“我先去与安兄商议。”
安固正在典吏衙偏堂撰写案宗公文,见吴关进门,忙招呼吴关在自己的书案对面落座,压低了声音道:“荷花没看见你们?”
“没啊,怎的了?”
“嗨呀,讨债来了,不知咱们的闫县尉欠了什么fēng_liú债,丢人丢人。”
吴关一愣,想明白了个中缘由,笑道:“安兄误会了,荷花姑娘现在何处?我去看看。”
偏室,矮几上全是写了字的宣纸,密密麻麻,荷花看得眉飞色舞,很感兴趣的样子。
两人进屋,她全然没有察觉。
吴关凑上前去,问道:“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呦,”荷花吓了一跳,嗔怪地翻了吴关一眼,答道:“我等得实在无聊,就去隔壁的阁库拿了几卷案宗来看。”
“都是些杀人案,姐姐不怕?”
“有甚可怕的,”荷花道:“倒是能知道哪些杀人的法子不可取,莫用那种法子。”
吴关不禁咋舌,“姐姐考虑问题还真是……奇特。”
“你若和我一样,从生不如死的时候熬了一遭过来,就会明白,杀人实在是件简单的事,难的是有些人你即便愿意搭上命,也没机会将他杀死。”
荷花一笑,道:“说正事吧,你和闫县尉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办?”
“这就办。”吴关道。
“现在?”
吴关的爽快出乎了荷花预料。
“姐姐不方便?”吴关反问道。
“很方便……只是……你们打算怎样惩治那人?”
“我记得姐姐说过,姐夫师出名门,他们师兄弟二人没少跟着师傅去官宦人家修葺房屋木器。”
“不错。”
“现在问题是,师兄容不下你,并以你为借口要挟师弟,若师弟敢娶你,就要搞臭师弟的名声,还要越俎代庖将他逐出师门。”
“对。”
“你看看这个,”吴关将秦王所给的名单递给了荷花:“那位跋扈的师兄,可曾去过名单上的人家做活儿?”
“这我可不清楚,我需回去问问。”
“那姐姐誊抄一份名单带回去,问出结果了知会一声,我自会给他教训,让他往后再也不敢欺辱姐夫。”
“谁是姐夫了,八字还没有一撇。”荷花娇嗔一句,在吴关头上摸了一把,欣喜道:“我就知道,别看你小小年纪,却是个会疼人的,哪像那尊阎罗,简直是块冰疙瘩。”
“背后说人坏话,不好吧。”闫寸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荷花。
荷花被拆穿,干脆手一叉腰,理直气壮道:“就说你,怎么了?”
闫寸反倒被她噎住了,只好沉默不语,摆出一副不愿与女子计较的架势。
吴关笑出两个酒窝,又对荷花道:“既如此,安主簿陪姐姐在此誊抄名单,我俩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
安固张了张嘴,一想到要跟这个泼辣的女人共处一室,他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可他没有拒绝。
他分明感到,其实自己有点期待与荷花独处。
“我帮你抄。”安固笑呵呵地示意荷花坐下稍候。
“喂,小郎君,瘸腿那个。”荷花却叫住了吴关。
“姐姐还有何吩咐?”
“这个给你。”荷花递给吴关一只白瓷药瓶。
吴关接过,打开布塞,放在鼻下闻着。
“好浓的药味。”吴关道。
“跌打油……”荷花指了指吴关肿起的脚踝,“涂上好得快。”
吴关欢喜地将药瓶揣进袖子里,朗声道:“谢姐姐挂念。”
两人回到居所。闫寸看了一眼吴关揣药瓶的袖子,道:“你人缘还挺好。”
“你羡慕啊?”
闫寸不理他的调侃,背过身去,开始换衣服。
他不喜穿官袍,八品小官这身皮,还不如阎罗的恶名管用,且有诸多掣肘——穿了官袍,总不好再去翻人家院墙。
总之,出门办案闫寸尽量不穿官袍。
吴关也换了一身短打,方便出行。
闫寸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道:“名单暂且交给安兄,我等下给他留一张字条,让他查查那些人的背景、交际。”
“那咱俩干嘛?”吴关问道。
“圣旨上既指明了要大理寺配合咱们调查,可见前太子、齐王身边的近侍此刻都关押在大理寺。”
“你要去提审他们?”
“是,”闫寸分析道:“前太子、齐王今日清晨急匆匆入宫,定是忌惮秦王的告发,去向圣上解释,免生猜疑。
这么大的事,入宫前他们必然要与心腹商量,群策群力想好说辞。魏徵做为太子心腹,当时很可能就在东宫。
如此咱们就知道了魏徵最后出现的地点了。
向东宫之人打听,或许能问出些线索。”
吴关腿脚不便,换衣服自然比闫寸慢一些,闫寸先换好了,道:“你慢慢来,我先去给安兄留字条。”
待吴关换好衣服出门,闫寸已牵来了马。
“走?”吴关道。
“走吧。”
大理寺。
唐朝最高审判机关,专门负责审判犯罪的中央百官,以及京城内徒刑以上案件。
唐代刑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