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县令住口,低头。
他鄙视怯懦的自己。
吴关顾不上对方的情绪,此刻他正在心中盘算:县令提供的信息,倒是帮他省去许多麻烦,拼图正一块块地归位,事情脉络渐渐清晰起来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弄清矿洞位置。”吴关道,“关于这个,奶婆子可说过什么?”
县令摇头,“我倒是问了,她不知道,那个逃回鄂县的赌鬼也说不清矿洞具体在哪儿。”
“那赌鬼的下落呢?”
“她只说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县令道:“我让她带那赌鬼来见我,她说要回去商量一下。”
县令想了想,补充道:“我知道的,已全告诉你了。”
吴关起身,“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已经站我们这边了?”
县令忧心忡忡道:“如若事发,我能脱罪吗?我可一分钱都没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此事的。”
“只是失职之罪,还有救。”吴关道。
“那……我还需再追查下去吗?”
“当然,还没弄清矿洞的具tǐ wèi置。”
“若惊动了尉迟将军……”
“突厥大兵来犯,所有武将都在备战,尉迟将军没空顾及这里。”
“可是……”
“没有可是,突厥此番势如破竹,将会直逼长安城下。介时,还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办。”
“何事?”
“突厥来犯,但凡有些家产,都会想法外逃,介时鄂县的铺面价格一定会比现在低出许多,介时我们会来大量收购房产,请您多行些方便。”
“你的意思是,让我莫要安抚民心,任凭百姓逃走?”
“对。”
县令将信将疑地看着吴关。
突厥兵临长安?天方夜谭吧?
可是吴关说话时那心平气和的态度,仿佛在讨论天气真好啊晚上吃什么。
他是如此胸有成竹。
他怎么知道?难不成……
吴关摆摆手,“你别瞎猜,跟突厥勾结什么的……唐人与突厥打了这么多年,世仇,多没心没肺的唐人才会跟突厥勾结?
我自有打听消息的路子,前线兵马大溃,突厥人……已挡不住了。”
含糊地解释一句后,吴关起了身,并岔开话题道:“既然你站在了我们这边,便要适应推陈出新,赌坊挡了我的路,我就将它赶出鄂县,尉迟将军挡路,自有人能收拾他,一切向前看吧。”
吴关离开后堂,重新回到了荷花等人所在的偏室。
一进门,荷花便快步迎上,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有些收获。”吴关握了握荷花的手,示意她放松。
他转向冯家母女,道:“请两位好好想想,冯员外最近是否救济过什么人?”
冯家母女对视一眼,母亲率先开口道:“我那夫君是个热心的,见到有人没饭吃,总会给口吃的,有人没地方住……虽说我们也提供不出多好的住处,但草料垛上总是随便叫人睡的。”
“哪里的草料垛?”吴关追问。
“不一定,几家邸店都有草料垛的。”
吴关低头沉思。
冯家老太太想起了夫君的各种好,又伤心地落了泪,呜呜咽咽,叫人听了心中也跟着难过起来。
冯家姑娘搂着母亲,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吴关没回答她,不死心地追问道:“那冯员外帮衬的人里,应该有不少赌鬼吧?”
“呵,”冯家姑娘冷笑一声,道:“若不是赌鬼,单发有手有脚,随便做些营生,也不至于穷到要来别人家讨饭。”
“那赌鬼中有没有反常之人?”
“还不都是一个样?想尽各种办法弄钱,偷的,骗的,甚至还有潜入我家马厩,想要偷走商队的马匹还钱,哪儿有什么特别的人……等等……”
冯家姑娘沉思片刻,突然道:“阿耶好像提起过一个人。”
“哦?”
“阿耶说那人已戒了赌,他想要将其招进邸店,做些打扫或喂养牲口的粗活……阿耶虽帮衬他们,却也只是不想眼看他们饿死,赌徒不可信,更不可用,这些道理阿耶明白得很。
所以我想……或许那个人真的改好了,阿耶才会……”
冯家姑娘低头,第一次抹起了眼泪。
“怎么的了?”吴关问道。
“我就是……”
她已经说不出囫囵话来,索性放声哭了一阵子。
待哭劲儿过了,冯家姑娘拿帕子狠狠擦了擦眼泪鼻涕,继续道:“我就是心里不好受……一想到我当时那么激烈地反对,还说他糊涂……我就……哎,我为何要说那些话?”
荷花轻拍着冯家姑娘的肩膀。
人们总是在亲人离世后,才会曾经的伤害追悔莫及。
此刻,任何安慰都没用。
吴关蹲下身,这样方便与坐在矮塌上的冯家姑娘平视。
“所以最后你家并未雇佣那个赌徒?”吴关问道。
“嗯。”
愧疚感铺天盖地袭来,冯家姑娘又要哭,
吴关忙道:“此事关于能否给你阿耶报仇。”
冯家姑娘硬生生收住了眼泪。
“什么意思?”她道。
“现在我需要你好好想想,”吴关道:“那个乞丐最后一次在你家住宿,是什么时候?”
“大概……几天前……可能有个四五天吧……我记不清了。”
“好吧……”
“不过……但是……”冯家姑娘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