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大火球从天而降,落在房顶,瞬间将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弩弓手化为灰烬。
熊熊大火继续在屋上燃烧,仿佛发了疯似,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像破碎的红布条在空中抖动着。新蹿起的火苗,四下蔓延,越烧越旺,附近的弩弓手与士兵逃离烈火,整个干燥的基本木质房屋,很快缠满了红色和黄色色的火焰,在将欲倾颓房屋之中,粗糙的缸瓦冒着烟,突突地响着,嘭地破裂。像蛀虫似的沙沙进食声,侵蚀着房屋墙壁。火头越来越高,房子只剩下几根粗大的柱子勉力支撑着,不时有木块火瓦砾剥落,烈焰幻化出千奇百怪的形状,冲天而起,在空中变成一缕缕浓烟,颤巍巍摇晃的屋子不堪重负,轰隆倒塌,大火颤动几下,将房租巨大的身躯吞噬下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火球接二连三地落下,熊熊燃烧的火柱,灰色牲畜们抱着头到处乱窜,散开去,在还没被大火波及的空地附近喧闹着,一小群或一大群地,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做太久的停留。慌乱的人从熏黑的白桦树和烧焦的树墩子后面,到高低起伏的墙壁和斜坡后面,连续不断的替换着躲藏的地点,冒着地上蔓延的大和不住落下的火球跑来跑去,仿佛每一个地方都不安全。
大地震动着,黑红地烟火越来越紧地扫荡,火球的斜着飞下来,拖着鞭子一样直的黑烟,刺耳尖叫着坠入越来越密地逃窜的人的身上,倒在地面上的活着的人不住翻滚着,试图熄灭身上燃烧的烈火,着火的人抱住尚未着火的人,一起发出凄厉地尖叫声,一齐倒在地上停止了挣扎。
在士兵们的头顶上的狭小空间里,许许多多崩裂地大小不一的铁块和木石块,兜头盖脸纷纷砸下,像冰雹毫不留情地砸烂成片娇嫩地庄稼。
天上的云和地下出来的烟,混在一块,所有人眼中所有的物体表面都变得黯淡,在笼罩地稀薄的灰暗雾气中,缥缥渺渺,若有若无地扭曲着。火球仍从头顶上方意想不到的位置投射下来,一阵橙红色的光从中爆出,往四面八方冲击扩散开去。所有人脚下轻飘飘的,耳朵麻酥酥的,整个人脑袋仿佛中空地一般,里边充满各种杂音和颜色,好像身在幻想乡,而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在那个奇妙的不可思议的世界,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天空在摇晃,下沉,融解,空间跟羊膀胱里的水一样在抖动,在那被对折叠的空间里,尽是黑色和红色,别的什么也没有,新蹿起的火苗,是这世界唯一的植物,迎风摇曳,吸取着充足的养分,藤蔓营绕着狂风,根沿着地面蜿蜒游走,花粉很快在空间之中快活的飞舞,狭长的裂开的果实像是连接到地狱之下。
“这样不是办法,得阻止他,不然我们都得死!”弩弓手的头领伏在一段半塌的土墙后面,帽子和两肩上积累了厚厚一层黑色落灰。
他面前一个士兵连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又听见了夹杂着噼噼啪啪的塌陷声和还离得很远的火球的爆炸声。他把烫手的十字弓木柄紧夹在肋部,夹得发痛,手巴掌全是汗,就像涂了一层蜗牛的粘液似的。他把脑袋伏在干燥的残垣子上,刺鼻的泥土味直往他的鼻子钻。他在灰蒙蒙雾气和浓烟的缝隙中,看见了半空中黑色身影,从他的右侧前方缓缓移动,追逐不知是那个暴露了踪迹的倒霉蛋。
大地剧镇,爆炸声在不远处,圆形的冲击波将街道夷为平地,尘土弥漫,火焰腾空,破坏、骚乱、悲壮的火烧场面,仿佛城堡下喷发了一座火山,火柱从地底涌出,整个区域变成一片火海。头盔落地,长剑沾尘,骑士的尸体伏倒在地面,旗杆横搁在他后背剥剥地燃烧,战马的腹部破开了个黑乎乎地大洞,巨大的眼睛无神的睁着,它已经随着它的主人去了神的国度。
周围变作一片废墟,在巨大的破坏力面前,无论多么英勇的骑士都是孱弱无力的。许许多多尸体被垮塌下来的房子半掩埋,透过那一堆废墟的的间隙可以看到他们死亡的姿势,相互叠在一起,缝隙填满垃圾,整个上身向前匍匐着,双手搭在另一具尸体的脚上,头埋在被砸烂脑袋的死尸的小腹上。一根冒着青烟的横梁在最上面,把身体被压的变形了,看上去有些诡异。
没有人到废墟去确认了是否有人幸存,尽管他们生前个个尝尽贫穷的滋味,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生于贫穷,长于贫穷,世代代都跳不出贫穷的泥潭,浑浑噩噩,在漏风破屋里饥肠辘辘的幻想着领主家多么美丽,多么温暖,火炉里面火烧得多旺;晚宴的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老爷们觥筹交错。他只能巴巴地看着孩子们忍饥挨饿,寒冷的夜将赤裸的脚冻得又红又肿。他们累死累活却吃的半饥不饱,把大部分粮食和妻子奉献给领主,到头来又为领主死于非命。
战马失去控制,完全不听指挥,乱跳乱咬,企图把背上的骑士掀翻,骑手两腿夹紧马腹部,抱着马脖子,不住安慰着马的情绪。聪明的骑兵已经跳下战马,用双脚逃命了。可是,失去了战马,穿戴着沉重的盔甲士兵,怎可能在较短的时间内,逃离这炼狱般的区域?
伊恩的眼光犹如实质,梳过每一寸土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弩弓手肉眼仿佛就能看见两道白光犁过地面,带着浓烟与灼热,夹杂着刺鼻的糊味。
弓弩手首领压低了头颅,紧贴在墙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