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东入朝为官不过一年,初为官时,旁人总觉得是靠着长公主的婚事一步登天,故而伪善些的便故意讨好,自认清流的便视之不见,总之少有与他交好的官员。
但是经过这不到一年的时间,无论是伪善的还是清高的,都需得认同谢灵东的才干。
于是倒也有几个交情不错的同僚,平时无事时一起吃个小酒。
其中有一位姓杨的官员,年纪比谢灵东长三四岁,家中还尚未娶妻,因此时常喜欢去听个小曲赏个小舞,倒也练就一双识人的慧眼和刁钻的耳朵。若是舞姿生硬些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若是弹错一个弦,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这日,这位杨兄拦着包括谢灵东在内的几位准备回府的同僚,“听说花月坊新来了一位清倌,生得花容月貌不说,古琴乃是一绝,不如咱们去赏个脸?”
谢灵东笑道,“清倌的琴技多数是那些公子少爷夸大其词吹捧出来的。你们去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
这时受邀请的另一位同僚说道,“莫不是那位名叫绿浮的清倌,前日我有幸听她奏过一曲,的确是绕梁三日。”
“对对对,就是她,绿浮。”杨兄抚手,对着谢灵东道,“这位绿浮姑娘订了个规矩,需得对出她给出的对子,才能有幸听她奏曲,以示清雅。我这不是怕自己学识不够败兴而归,所以盛情邀请灵东兄你!今日酒菜钱我全包!”
谢灵东摇头浅笑道,“不过是故作些手段装作清雅罢了,倒是你们还都吃这一套。罢了,既然你如此盛情邀约,我也不便拒绝。既然你都说她的古琴一绝,我便去听听,若你是看着她长得不俗便吹捧,我可是不给你脸面直接走人。”
杨兄大笑道,“你放心,能入我耳的琴声自然不会差!我只担心到时候你见到绿萍姑娘的时候,会被迷得走不动道!到时候若长公主来找我算账,你们可得帮着我点!”
众人皆大笑。
花月坊是安都最大的清倌坊,不同于寻常风花雪月之地,常以诗词琴棋歌舞为艺,来往的人大都是素有学识。或者说,这花月坊是有佳人在旁的隆安酒楼,有些身份地位之人都愿意前来这花月坊吃酒玩乐。
但是谢灵东倒是不以为然,这一切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清倌人卖身不卖艺,还不是为了卖个好价钱?因此谢灵东内心很是不屑,不过碍于众人盛情难却,只得前往。
到了花月坊,杨兄轻车熟路直言道,“我们特地为绿浮姑娘的琴声而来,还请递个帖子。”
那小丫鬟笑了笑,似乎已经习惯众人来特意找绿浮姑娘,“不瞒众位,每日特意来这听绿浮姑娘一曲的人众多,但是绿浮姑娘有个规矩不知道各位爷是否清楚。等几位爷想好下联,就写在帖子上,若绿浮姑娘觉得对仗工整不失佳作,便会亲自来各位爷的厢房,亲奏一曲古琴。今日的对联的是: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只见谢灵东微微一笑,从那小丫鬟手里接过笔和帖子,写下: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杨兄在内的几位同僚见了,都赞不绝口。
倒是小丫鬟不懂,只收了帖子就走了。
众人坐在厢房里,观赏着花月坊舞女在细纱缥缈的台上舞动曼妙身躯,一起饮酒,说着趣事。
这时,原本作舞的佳人们纷纷退下,众人有些惊讶盯着那隔着细纱的小台,只见一身粉白色的俏佳人翩然而至,她怀里抱着古琴,行至台前微微行礼,“在下绿浮,给各位公子请安。”
听到这声音,谢灵东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目不转睛望着因为那薄纱而瞧不清模样的绿浮。
众人也放下酒杯,端坐着准备洗耳恭听。
只见绿浮轻轻调试琴弦,就已是古韵悠然。
谢灵东正了正身子,听绿浮调着琴弦之声,便知道她的确是个善琴之人。
只见绿浮纤细手指拨弄着古琴弦,旋律起而又伏,绵延不断,优美动听;基调静美,但静中有动。起手落指间,琴声如同醉人的美酒缠绕着每个人的心头。虽处于凡世,如缥缈似仙。
一曲罢,众人大为惊叹,这绿浮姑娘的古琴真乃安都一绝!
就连谢灵东也点头称赞,“古曲《平沙落雁》在姑娘手指间,古韵十足。以前听闻人误传,说此曲已经近乎失传,想不到今日还有幸品得此曲,真是荣幸。”
原本起身准备离去的绿浮听到这话,便止住了脚步,温声说道,“公子知道这曲《平沙落雁》?”
谢灵东点点头,“曾研究过残本,不过自知不如绿浮姑娘精通。此曲意在借大雁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想不到绿浮姑娘竟然有此心胸,身为女子实在难得。”
绿浮笑了笑,“怎的,在公子眼里,咱们清倌人就只能搔首弄姿,弹奏些风花雪月的曲子为你们喝酒助兴?”
听到她如此说,谢灵东丝毫不恼,许是那曲《平沙落雁》使得他对这位绿浮姑娘刮目相看,对于有才之人自然格外宽容些,“是在下失言,给姑娘赔罪。”
这时,绿浮掀开那薄纱,从台上盈盈走来。只见冶容多姿鬓,口如含朱丹,芳香已盈路,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珠,呈皓腕于轻纱。
绿浮看着一眼众人,捂嘴浅笑道,“奴家来讨杯酒喝,不知各位公子是否肯赏些?”
杨兄连忙起身让了座,“荣幸至极,荣幸至极!”
绿浮坐下,端起酒杯说道,“不知方才那下联是哪位公子对的,奴家得先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