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九月鹰飞,秋高气爽的季节。
对行走于丝路的商人而言,这便是一年之中最适合去大唐做生意的时节。一来天气凉爽雨水也少适合远行,二来唐人总是习惯在腊月、春节和上元节期间大肆购物,冬天就是商人赚钱的黄金季节。
通向酒泉郡的沙漠中,一支三十余人的骆驼商队,载着塞外的风尘和来自西域的奇珍异宝,正在顶着此地常年不息的疾风和飞舞的黄沙,艰难前行。
商队的头领是一名长着满脸络腮胡子的粟特族康国商人,做的是玉石与香料的生意。这两样货物到了中原都是昂贵的奢侈品,最受关中两京那些贵族富豪们的欢迎,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待到明年开春再从大唐带回他们的瓷器和丝绸,便又是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
听说最近这一带不怎么太平,于是康国商人特意在玉门关外等了一个多月。直到他看到,王忠嗣巡视边防的大军出现,他才放心大胆的率领商队走进了玉门关,开始了他的财源滚滚之旅。
做为一名常年游走在丝绸之路上的行商,这位康国商人对大唐边防的一些规则早已摸得门清。有官军在此,还是威震天下的大唐名将王忠嗣亲自坐镇,哪路宵小胆敢来犯?
因此,虽然沙漠的旅途颇为辛苦,他们倒也非常的安心。
忽然一声尖锐的鹰唳之声突兀的响起,骆驼商队的众人都仰头看去,空中并无鹰隼飞翔。
康国商人却是大惊失色,“我佛慈悲,千万别是马匪!”
北方的沙丘方向传来一阵忽哨之声,约有一百骑踩踏着黄沙奔涌而来。每人手中都挥舞着大刀,身上背着弓箭,还跟着几条吐着猩红舌头的精壮猎犬。
“东家,他们是什么人?”手下人惊问。
“快,快趴到地上,不要乱动!全都不要乱动!”康国商人大声的叫喊。
商队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手下人在康国商人的叫喊拉拽之下,全都颤抖的趴到了地上,像一窝被暴风雨吓傻了的鹌鹑。
很快,康国商人就看到当先一骑跑到了近前。
大黑马通体油亮,马上那名骑士三四十岁,深眼高鼻,披散着一头卷曲的褐色头发,高大雄壮的身躯强健膨胀的肌肉,赤袒的上身亦是古铜油亮。腰间挎着一把,把比寻常大了不少的金鞘弯刀。
“黑马帅!……”他的脸上顿时汗如雨下,“居然遇到了黑马帅!!”
“黑马帅,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康国商人跪在地上双手举起,用粟特语大声叫喊。
一百多马匪很有组织的将这支商队包围起来,连猎犬都乖乖的蹲坐于一个方位,俨然也是一名正规的作战人员。
黑马帅骑着他的大黑马,踏着腾扬的黄沙慢慢走了过来。
康国商人不敢仰视,连忙仆倒下来不停磕头,“肯求黑马帅,千万不要伤人。我们愿意奉上五成的财富作为上贡!肯求黑马帅不要伤人!千万不要伤人!”
“看来,你知道规矩。”黑马帅同样也说的是粟特语,“交出五个chù_nǚ,五个孩子,五成财货。饶你们不死!”
“黑马帅,我们当中……没有女人,也没有孩子!”康国商人瑟瑟发抖起来,“我们愿意奉上六成……哦不,七成的货物,肯求黑马帅不要伤人!”
“儿郎们!”黑马帅咣啷一声拔出了他的大弯刀,“杀光他们!”
他身后的马匪挥舞起弯刀“哷哷哷”的大声欢呼,一窝蜂的冲了上来。猎犬也汪汪大叫,往商队狂冲。
康国商人拔腿就跑,其他的商队成员也惊慌大叫,四下逃逸。
黑马帅哈哈大笑,连人带马像一道黑光那样冲腾起来。稍稍侧身,他手中的弯刀已经拖到了地上,只等向上一挥,康国商人就要被拦腰劈成两半!
“嗖!——”
突然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紧接着就响起了一声惨叫“呃啊!!”
康国商人惊讶的扭头一看,黑马帅的肩膀上居然插上了一支箭。
这一声惨叫也惊到了其他的马匪,他们都惊讶的看过来,“大首领,怎么回事?”
“敌袭!!”黑马匪凶悍无比的伸手捉住箭支,大吼一声用力一拔,“噗哧”一声,那枚箭头带着几绺碎肉被拔了出来。
鲜血飞射,溅了康国商人一脸!
他惊慌的哇哇大叫,没命的开始狂奔。
黑马帅将箭支一扔,扭头朝东南方向的沙丘看过来。
这一方沙丘后面,王烁也扭头看向郭旰,满脸鄙夷的笑容,“郭二,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娘的!那么大一颗头,居然没有射中!”郭旰羞恼的啐了一口,“你也没赢,黑马帅还活着——轮到你了!”
“轮到个屁!”王烁一拍马,“已经打草惊蛇,撤!”
“你说什么?!”郭旰愕然瞪大眼睛。
“你是聋了还是瞎了?”
郭旰朝沙丘下一看,愤怒的黑马帅扔下了商人,正带着手下一伙百余骑,踏沙滚滚的朝自己这一方冲杀而来。
王烁大喝一声,“听我号令——往东南方向撤退!”
“区区百人,怕个屁!”郭旰很不屑。
二十骑先登死士闻令则动,立刻调转了马头。王烁第一个拍马就走。
“喂,你还真撤?!”郭旰有点傻眼,连忙拍马跟上王烁,“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打仗的!单枪匹马,也敢冲进万人丛中取上将首级!”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王烁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