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咣”一声,又一个杯子砸了下来,这次落在了陈玄礼的脚边。
“哈哈哈,陛下你惨了!”陈玄礼大笑道,“你把贵妃心爱的越瓷给摔了!”
“哎呀!”李隆基惊叫一声,旋即大骂,“陈玄礼,你这个老东西!——你赔!”
“臣赔不来。”陈玄礼笑道,“那是越窑的五十年名匠,专为贵妃娘娘定制的。那位名匠,今年已经去世了。”
“朕跟你没完!”李隆基叫道,“明日贵妃生气,我就出卖你,说是你摔的!”
“那臣,等着认罪领罚就是了。”陈玄礼乖乖的抱拳拜下。
“呼……”李隆基长吁了一口气,歪着头,斜视着陈玄礼,“你的话,是挺在理。但是治国,不是一条道理就能行遍天下、无往不利的。”
“陛下身为圣天下,所思所虑,自然比我们这些智术短浅的凡夫俗子更为全面,更为妥当。”陈玄礼道,“我等军旅武夫,只知职责所在、死心报效。”
李隆基知道他说的这个“我等”,是指的他自己和王烁。
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来讲,他们的确是做得对,并且很对。
“职责所在、死心报效”这八个字,更是说尽了热血、刚强、耿介与忠诚。
这正是军人的,最为可爱之处。
如果有一天,当大唐的军人也变得不再热血、刚强、耿介与忠诚,那才是大唐和他这位大唐天子,生平遭遇的最大灾难!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李隆基慢慢的点了点头,“换作是你去办这件差事,你也会这么做,对吗?”
“对!”
李隆基再次点了点头,“朕懂了。”
“臣请告退。”
“朕叫你走了吗?”
陈玄礼微微一怔,“陛下还有何吩咐?”
“等高力士回来,我们现一起合计合计。”李隆基说道,“亚里斯既然都已经死了,那这件案子不管别人怎么想,就已经是一棕铁案。朕总不能说王烁是错杀了好人。无论怎样,他是在替朕办差。”
陈玄礼眉开眼笑,“陛下圣明!”
“圣明个屁!”李隆基没好气的骂道,“你们这些人,合起伙来把朕推到没有选择的处境。你们眼里,当真还朕这个皇帝吗?”
“陛下说哪里话?我们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效忠陛下、效忠大唐。”陈玄礼忙道,“诚然杀了亚里斯,有利有弊。但臣觉得,终归是利大于弊!”
“你说得轻松!”李隆基说道,“亚里斯这一死,关中两京的波斯商会就得崩溃,我大唐的商业必将蒙受巨大的损失。这往后大唐每年要损失多少商税,你算过吗?”
“万一西域的敌对者们借题发挥,拿亚里斯的事情煽风点火鼓动那些祅教徒作乱,将给西域的安宁和边防带来多大的乱子,你想过吗?”
“亚里斯身为一名外来的宗教领袖,在我大唐身首异处,两百多跟着一起被金吾郎处决。这在异国使臣看来这有多么震惊,你想过吗?”
“我大唐可是泱泱大国礼仪之邦,素来以宽和待人。这传扬了出去,对大唐的影响有多么恶劣,你当真想过吗?”
陈玄礼眨巴着眼睛寻思了一阵,猛一点头,“总之,亚里斯该杀!”
李隆基简直无语了,“朕跟你说个屁!”
这时,户外有宦人通报,“启奏陛下,高将军办差回来,请旨覆命。”
“叫他进来。”
李隆基抬手指着陈玄礼,“一会儿你得好好的听一听,高力士是什么见识。学着点!”
陈玄礼讪讪的笑,“臣都学了四十多年了。”
高力士进来了。
李隆基一挥手让他免礼,“说事。”
高力士拱手弯腰的拜着,平平静静的说了一句:“陛下,王烁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