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盛亲王宇文昊海是当今天子宇文昊天的亲弟弟,也是现如今唯一还健在的亲王。皇亲宗室也要分三六九等,譬如盛亲王就是和天子血缘最亲近的宗室之首,地位超然可想而知。
之所以封他为亲王,还要从当年宇文昊天继位之初说起,那时少年俊彦文武兼备的宇文昊海倾力辅佐,一肩挑起宗室内务和刑部户部的大梁。他才能极佳却从无觊觎皇位的野心,只尽心尽力辅佐天子。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八年前宇文昊海某次骑马出城时不慎摔伤,起初不太在意,没想到小伤拖成大病,险些一命呜呼。整整卧床两年不见起色,皇帝下旨重金悬赏遍寻天下名医为他医治,后来虽然保住性命,终究元气大伤,再无精力辅佐朝政。皇帝感念宇文昊海曾经倾力辅佐的手足情谊,加封他为盛亲王,寓意为盛世亲王,余生只管尽享荣华富贵安然终老。
东宫会客正厅里,内侍宫女依次垂首恭立,上首坐着太子宇文晔,盛亲王夫妇紧挨着坐于下首。
宇文晔一身银袍缓带,俊脸明显瘦削不少,却掩不住天之骄子的高华贵气,眼中也有了消失多日的神采:“王叔今日如何想起携婶娘来东宫小坐?”
盛亲王捋须笑道:“本王在家闲来无事,忽然听说太子病了,自然少不得登门探望。”
白沐莞隐身站在屏风后暗自一笑。宇文晔同样眉心一动,盛亲王不愧是只混迹朝堂宗室数十载的老狐狸。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是被皇长子生母下毒谋害。此时从盛亲王口中偏说成是“病了”,其中微妙不言而喻。如此盛亲王既可以绝口不提宇文程,保全那人皇长子的颜面,又顺道装聋作哑不知内情,让宇文晔也没法试探他心意。
宇文晔心知肚明没露半点破绽,顺杆子接下话茬:“多谢王叔关怀惦念,侄儿的小病不打紧,只是御医大惊小怪叮嘱还需要养上一月半月。”
盛亲王眼中闪过一抹欣然赞许之色。皇家讲究先论身份后论辈分,宇文晔贵为东宫太子何等尊崇,在盛亲王面前还肯谦称侄儿,足可见不骄不躁敬重长辈。
“太子数月前迎娶娇妻,本王久病之躯难以示人,说来至今还未曾与太子妃谋面。托大一回本王也算长辈,不知今日可否请她出来相见?”盛亲王自然而然聊起家常话,言语中隐约有打探之嫌。
自从太子成亲以后,一则至今没传出太子妃怀有身孕的喜讯,二则京城中不乏有言论称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不睦。如果被有心人坐实太子和太子妃成婚未至一年便不和睦恩爱,对宇文晔来说并非好事。有道是不能持家何以掌天下?
只见宇文晔露出略带惋惜的神情,低声喟叹道:“王叔和婶娘今日来得不巧,叶氏前几天不小心感染风寒,至今卧榻不起,外面天寒她怕是不宜出屋前来相见。”
盛亲王当然晓得是推脱之词,浓眉下意识皱了皱。倒是盛亲王妃高氏含笑说:“太子殿下心疼太子妃不愿她劳顿也是人之常情,既然太子妃病了就该好好歇息,往后我们总有见面的时候。”
宇文晔连忙陪笑道:“我替叶氏谢过婶娘如此体恤。”
盛亲王妃年约四十,生得颇显富态,珠圆玉润,保养得宜的面庞容光焕发,笑呵呵地说:“你王叔膝下无子,除了家中的珺儿,他心里最疼爱的就是殿下。叶氏是你的妻子,我们自然爱屋及乌。”
宇文晔轻轻点头,不置可否。
盛亲王妃和宇文晔短短说笑几句的时间,盛亲王的目光也不闲着,而是落在不远处的屏风后,突然扬声开口不辨喜怒:“屏风后面的姑娘不妨出来一见。”
闻言,宇文晔假装神色微变,但见少女不疾不徐地走出来,走到厅堂正中央站定,作揖行礼不卑不亢:“下官白沐莞拜见盛亲王爷,拜见盛亲王妃。”
她知道蚕丝制成的屏风透光,她能暗中瞧见外面的情形,外面的人同样能一清二楚看见她的身影。因为心中早有准备,所以乍然被叫出来,她丝毫不慌张。
只见盛亲王浓眉微皱,迟疑片刻忽地笑起来:“原来你就是白展毅的闺女?”
“家父正是白展毅。”
这次是盛亲王妃的声音:“抬起头来。”
白沐莞依言微微扬起下巴,目光直视前方,杏眸似水般清澈见底,毫无恐慌畏惧的波澜。这份处之泰然的冷静从容,落在盛亲王夫妇眼中自是赞许。
盛亲王在打量她片刻之后,忍不住朗声大笑:“今日本王有缘见到皇兄亲封的女将军,瞧着还是个孩子模样。小小年纪就敢上战场闯军营杀敌兵,不愧被皇兄称作巾帼英雄。”
与此同时白沐莞也在注视盛亲王宇文昊海,他虽然比当朝天子年轻两岁,却因为年轻时过分操劳又伤病缠身并不显年轻。一脉相承的五官生得固然英挺,只是眉眼已流露出沧桑老态。
少女抱拳拱手,淡声说:“沐莞不敢担王爷盛赞。听闻王爷和王妃今日造访东宫,沐莞自知一介女流忝居四品官位着实惭愧,却也少不得前来拜见王爷王妃。方才见你们和殿下在谈话,我不敢冒然叨扰,因此躲于屏风后,大有失礼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盛亲王听后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本王远离庙堂十年之久,不喜拘于俗礼,你有心前来见礼也算懂规矩,本王岂会怪你?”
白沐莞含笑应了一声。
宇文晔递了个眼色,少女自觉站到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