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有”像一块大石头，猛地砸向我心头，溅出了一大片水花。
“原来亦楠都有女朋友了？你这回国才没几个月，是原来德国那个姑娘还是咱中国姑娘啊？”
许亦楠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到妈妈身上，“当然是中国的，没有什么德国姑娘。”
许亦楠的语气很从容，坐在对面的我就从容不起来了，心和胆都提了起来，生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下次回去带给阿姨看看，阿姨得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配不配得上我们亦楠。”
许亦楠极快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胆颤，我赶紧截在他开口前说，“妈妈你别操心了，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人家互相喜欢就好。”
妈妈看我的眼神不大爽，隐隐约约好像还有点失望的神色。
“亭亭说的很对，”许亦楠看着我的眼睛说，“互相喜欢就好。”
后面这句话他说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从嘴角冒出来，混着他的眼神，一起钻进我的眼睛和耳朵里，肚子里的一股气就被顶到了嗓子眼，顶得我差点打嗝。
我紧紧张张地从餐桌上直起腰，结果胳膊肘碰倒了放在餐盘上的汤碗，淡黄色的红枣汤在桌布上铺展开来，汤勺也跟着滑了出来，叽里咕噜地滚到了地上。
这一阵乒乒乓乓过后，妈妈站了起来，“唉吆喂！怎么毛手毛脚的，快看看有没有把小齐衣服弄脏。”
太糗了，碗里的汤都流到了封齐那边。
“没事的，陆阿姨，”封齐站了起来，“我去叫服务员过来打扫。”
“看你这一手的汤汁，”妈妈皱着眉头瞪我，“快去洗手间洗洗，走，妈妈跟你一起去！”
我狼狈地站起来，许亦楠也跟着站了起来，眉眼间隐约有一点小朋友恶作剧之后的神色。
妈妈又把许亦楠摁了下去，“亦楠你别管了，等下请服务员收拾，陪着你小芹阿姨聊聊天。”
拐过洗手间走廊，妈妈的表情就变了，她转身拉住我胳膊，眉眼里都是笑，“封齐那孩子看着真不错，长相斯文，前途也敞亮，你小芹阿姨说那孩子眼界高着呢，我看他今天对你很有意思啊，那么殷勤邀请你一起练乐器。”
说完这段话，妈妈又迅速变了脸，一脸嫌弃地指了指我手上的汤汁，“等会儿回去你可得收收心，别再给我整出这么丢人的事！可别把一手好牌给败光了！你这把年纪，碰上这么好的青年，不赶紧抓住了，以后就等着哭吧！”
“您还真是安的这个心啊？”
妈妈掐起腰，看起来很火大，“你读书读傻了吧，不然我大老远跑来一趟干嘛！”
“我……”我觉得浑身的气都不大顺畅，“给我安排相亲也就罢了，把许亦楠喊来是什么意思？”
“亦楠也在北京，我好不容易来一次，总不能面都不见一下吧！”
我这位亲妈白扯歪理的能力是越发炉火纯青了，青得我一肚子脾气都没地儿发，“见面可以明天单独再见啊，这杂七杂八地拉在一起怎么合适！”
妈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明天哪有时间！妈妈和小芹阿姨还计划着明天拉着你和封齐一起出去玩呢，让你们深入接触一下，今晚吃饭时间短，明天才是关键。再说亦楠看人看事比谁都通透，让他给你先把把关也好啊。”
让他把把关，我妈妈可真敢想啊。
“你这愁眉苦脸的是怎么回事儿？干吗这么不想让亦楠一起吃饭？亦楠又碍着你什么了？”
我亲妈又开始替她那半个儿子说话了。
“他没碍着我，谁也没碍着我。”我堵着气绕过妈妈，往洗手间走，郁闷得想嘶吼。
哪怕是在昨天之前，这饭一起吃了也就吃了，在昨天之后，这饭就怎么都吃不消了。
走回桌前，桌子已经又收拾干净了，见我回来，封齐还伸手帮我拉了拉椅子，脸上的笑容很绅士。
我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到许亦楠站了起来，“我们换下位子。”
妈妈有点懵，“为什么换位子？”
“亭亭那里的桌布湿了，坐着想必不舒服。”许亦楠绕过椅子想走过来，被妈妈一把拉住了。
“不用换，我们往这边挪挪就行。”
看到许亦楠又坐了回去，我恍然明白，今天这样的场合，无论他怎么不高兴，都不会说出任何惊人的话，或者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不然便是硬生生砸了妈妈的场子。
他从小就擅长讨我妈妈开心，不然在我妈妈心中的地位怎么也不会排到我这个亲闺女之上，砸妈妈场子这种事他绝对不会做。
想到这里，我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重新拿起筷子去戳盘子里的半截冷牛肉。
戳了几下，盘子里突然又多了一块牛肉，封齐放下手里的公筷，对着我笑，“你那块带筋，别戳了，吃这块吧。”
我道了谢，假装没有听见对面筷子撞上餐盘上发出的刺耳响声。
不管暗地里如何波涛汹涌，这顿饭表面上吃得还是很和顺的，自从和许亦楠聊过结婚和女朋友的话题后，封齐就又把注意力转回我身上，他斯文地问个问题，我就斯文地回答一下。
妈妈拉着小芹阿姨和许亦楠聊天，时不时还抽出空朝我左使一个眼色，右使一个眼色，我也只当没看到。
许亦楠虽然跟两个妈妈聊着，但大部分时间眼神都放在我和封齐这边，害得我一举一动都很是拘谨。
总算挨到了散场的时候，还好是有惊无险，我把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