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岸厅是‘夜不黑’，”我顿了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最近，”秦跃背光站着，脸上一片坦然，眉头都没动一下，“他和我坦白了一些事情，也提到了他就是‘夜不黑’。”
秦跃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色，“我和岸厅从高中就认识，我中规中矩，想给自己松绑但抗不过心里压着的担子，他刚好相反，天不怕地不惧，做事不计后果，就像一个相反的我，所以也算是理所当然，我们成了好朋友，安亭，”秦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做事一直随性，高中认识他的时候就这样，但绝对不是出自恶意。”
“不是出自恶意，”我有些想笑，“说出那种话，是出自什么意？”
秦跃神情犹豫，看起来有些为难，“他对我们，有一些误会，以为是在帮忙，没想到会给你带来那么多麻烦，听说开学之后，辅导员也找过你？”
我没有理会秦跃的问题，因为有一句话让我很火大，“他凭什么以为是在帮忙？”
秦跃抿着唇，把目光撤到旁边的小树上，“是他误会了，现在明白之后也很后悔。”
公开诋毁一个女生和别人开房，最后居然说是想帮忙，我捂着额头，觉得没有更好笑的笑话了，“道歉我就不接受了，想来他天不怕地不怕，我接不接受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秦跃又把目光移到我脸上，“有影响，影响很大，你的态度可能会影响他的一生。”
“什么意思？”
秦跃仔细看着我的脸，仔细得好像要从我的脸上找出什么东西来，“陆岸厅的事学校还没有正式移交给公安机关，视频里的女同学可能会主动请学校不再追究，现在最关键的是向学校举报的人是不是也愿意不再追究。”
我很震惊，“这种事情，学校说不移交就可以不移交了？”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社会舆论会轰动到什么程度每个人心里都有数，没有人愿意让母校名誉受损。”
“那就可以纵容犯罪？”如果这次不追究了，那下次，下下次也可以不追究，长此以往，这种事情是不是就在校园的围墙内合法化了？
“陆岸厅的事很特殊，他不是出于恶意，是出于，爱。”
秦跃的语气云淡风轻，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种话，实在是让对面的我很不舒服。搞不搞笑？在女更衣室装摄像头不是因为变态，居然是因为爱。
大概是看出我脸上的不屑，秦跃接着说，“所以他的电脑里只存了那一个人的视频，学校的心理学老师也和他聊过，他那种行为是因为爱一个人产生的偏激行为。”
“因为想帮忙，所以在公众场合诋毁一个女生的名誉，因为出于爱，所以在私密场合偷拍另一个女生的隐私，”我摇了摇头，“对不起，这种解释我个人实在接受不了，不过你也不必费心和我解释，还是去和能影响你好朋友一辈子的人解释吧。”
秦跃的眼睛像蒙着一层雾，看起来很暗淡，他隐隐叹了口气，“安亭，那段视频不是你举报给学校的吗？”
我：“……”
“陆岸厅的电脑是在发了那条评论之后才被入侵的，那段视频也是之后不久就到了校长的邮箱。”秦跃闭上了嘴，等我的反应。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我人肉了陆岸厅，还顺便做了件好人好事，把他给举报了。
实际上，如果是我自己人肉的，绝对不会麻烦出这么多步骤，但是再想想，换成是许亦楠，那还真是很有可能。
“安亭，我也觉得他做的这些事很过分，但他本质上绝对不是那种大恶之人，能不能请你，给他个机会？”
“视频中的女生愿意不追究？”
提到那个女生，秦跃的表情僵了一瞬，他点了点头，脸色很快恢复正常。
秦跃的反应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是那个女生并没有同意，他撒了谎，所以才表现得这么心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发生这种事情，受害人居然愿意不追究，这是为什么？
我偏过头，看到小路的尽头停着一辆环卫车，校园环卫弯着腰把金黄色银杏叶整片整片地扫进了环卫车上的垃圾箱里，看着银杏叶背后灰突突的柏油马路，我心里突然有些烦躁。
“那她真是很善良，不过我不是，我是学法学的，只求公正，不乱发慈悲心。”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料想到我会这么说，秦跃的表情有些破碎，“安亭，这个决定会影响他的一生，你，再考虑下吧。”
把一个人一生的责任推到我身上，我其实很想问问秦跃，他这么说良心会不会痛？
“这件事的结果是会影响他一生，这点你说的很对，不过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今天偷拍女孩儿隐私，拍了还半点事儿没有，明天敢不敢去撬女孩儿家门锁？”
秦跃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这次聊天，我和秦跃，算是不欢而散吧，我们在小路的另一个尽头，各自拐向不同的方向。
再回头，校园环卫车已经清扫了一大半，小路的一半仍是金黄色的童话世界，另一半已经变成了灰突突的颜色，就像灰突突的现实。
我在小路的拐角处呆呆地站了会儿，虽然在秦跃面前嘴硬，但想到有一个人之后的生活会因为我而变得不好，我就怂了，半点底气都没有。
看来以后是当不成法官了，我叹了口气，转身拐回图书馆门口。
迷迷糊糊地走了几级台阶，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准备拨许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