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适才车夫在龙兴寺地界被劫掠的十车漕粮,果真是堂弟苏长水接了去。
苏广山一听到小僧人如是说,脸皮立刻如春风拂过一般荡漾开来。
心里不禁对苏长水这次支出的招数颇为满意,虽说事情做得有些出其不意,但终究是有惊无险,暗暗对他多了几分赞许。
目送走小僧人,苏广山收回走往城外的步子,在皓白夜色下呼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终于将这几日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抬脚往城内府宅走去。
一应随从也紧步跟在苏广山的身侧,怕漏听了什么紧要的吩咐。
“赵师,今晚三更你带几个兄弟去东城门脚处接粮!直接拖回城中米仓。”苏广山走在平坦的石板道上,侧脸向赵师关照着。
赵师躬腰行于苏广山半步之处,轻轻应了一声。“请员外放心,小的定将每粒粟米倒进仓库米缸。”
苏广山信然捋了一把自己的山羊须,微微点了点头。一连数日夜不能寐,已随‘今晚三更东门接粮’几字驱散飘远。
丢了的东西失而复得,欣喜之余更是百感交集。倘若今晚三更接回的十车米粮安全到仓,再等初十、十一,两浙路、江南东和江南西路的粮食收回,那这回与府衙签下的借粮纸约也就算完成的差不多了。
想到自己将一份份房产田契从典当铺换回的真金白银,就快变成小麦粟米堆满在自家仓库,面儿上又浮起满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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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东城门】
赵师从苏员外郑重的口气中听出了这批粮食的重要性。他带了几个身手利索的得力助手,轻身出城,提早半个时辰候在了东城门外。
赵师知道待会儿与他见面交粮的,一定就是暮时见到的那个骑着灰马入城的小僧人。
冬末初春的三更夜似有那么点儿春意撩人的躁动不安,以致老远就听到了东城外万籁寂静,在荒野平川上奔驰而来的马匹嘶鸣声。
赵师将原来半磕在马背上的身体一下拉直起来,双眼紧盯不远处的一片墨色,翘首期盼着。
果然,不一会儿从前方漆黑一团的夜色中窜出一匹灰马,与暮时冲出南城门洞的一模一样,马上还是那个穿着僧袍的小僧人,脸上横肉随着扬起的马蹄一抖一落。失落封印
他跌坐到旁边的书椅上,脸上写满绝望。
半晌,耳边响起昨日骑着灰马的小僧人对他说起的‘报官’。是啊!这城外匪徒狂悖无道,劫我苏家的粮,杀我苏家的人,你青州知府不应该管一管么?
念及此处,苏广山‘嚯’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对面前随从丢下一句:“走!随我去青州府衙报官!”
新年头几日的热闹劲儿已悄悄淡去,青州城内的街市两旁显然冷清不少。苏广山主仆二人一路疾行,没多会儿就赶到了府衙堂外。
跟来的随从立即用力敲响衙外一侧的登闻鼓,手起捶落,鼓点越敲越密,直到从府墙走出的一名衙役打断。
“来人因何鸣鼓?”
“官差大哥,小人有冤相报知府!”随从一个躬身规矩应道。
开门的衙役匆匆回到府衙后又跑出来,对主仆二人道:“知府请二位进堂。”
苏广山撂起袍子,迈步而进。寇隼与宫燕二人已正襟而坐,见到来人是苏广山,寇隼一脸诧异,侧脸问开门衙役:“衙外鸣鼓是此人?”
“回知府,正是!”
“哎呀呀!这鸣鼓之人怎会是苏员外?苏员外,究竟是所为何事?”寇隼一本正经地关心道。
“寇知府,一早登府打扰,恕有不便!只是苏某这几日都寝食难安,今日实在是没了法子才上门报官啊!”苏广山没有心情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
“前日,苏某从河南路收回的粮车在大名府地界,被一群山匪强抢去一车,也罢。
昨日,我从淮南路回来的十余车粮本当酉时就能进城,苏某左右都未盼到。据回来报信的仆人说,车队行至青州城外半余多里地的龙兴寺附近,被一伙来历不明的山匪掠劫一空。
这其中损失惨重苏某也就不说了,更甚的是家中一路押运漕粮的几个车夫随从也惨遭灭口。
苏某思来想去,觉着还是该来趟府衙说一说!恳请寇知府替我这个青州百姓做回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