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四面八方,就有炮竹声次第响了起来。
振华也将自家的春联贴上,换了新衣服新鞋子,准备放炮竹吃年夜饭。
赵成海作为一家之主,很庄重地洗了脸洗了手,在八仙桌上方的书案上点起香烛,合掌跪拜,然后又捧着一炷香,对着大门拜了拜,这才挥手道:“放炮竹!”
振华点燃炮竹,除夕狂欢之夜,就此拉开序幕。
炮竹放完了,妹妹春兰已经和母亲一起,摆上了满桌子的菜。
振华将大门虚掩起来,开了一瓶六块钱的白酒,和老爹对饮,又开了一瓶葡萄酒,让母亲和春兰也喝一杯。
赵成海满面春风,端着酒杯笑道:“日子一年比一年好,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就在大房子里吃年夜饭了。振华那时候,也是民办教师了,自己有个身份,家里也多一分进账。”
翠红笑道:“如果明年把克香娶进门来,添丁进口,那就更好了。”
振华也笑了笑,端起酒杯给老爹敬酒。
春兰也向父母敬了酒,期期艾艾地说道:“爹,妈,过了年……我不想读书了。”
振华皱眉。
老爹赵成海却不意外,点点头说道:“念不下去就不念了吧,正好年后盖房子,家里事情多,你帮着你妈烧饭,倒是减轻你妈的负担。”
振华却瞪眼,对妹妹说道:“不行,你必须念到初中毕业,拿到毕业证。”
春兰撇撇嘴:“我现在不念书,到时候也能拿到毕业证啊。我们老师都说了,毕业证到时候会发的。”
振华摇摇头:“那也不行,你必须继续念书,念到毕业为止。”
赵成海一笑:“要那个毕业证也没用,反正以后都是种田。”
振华仍然坚持己见:“就算是种田,多念一年书也不是坏事。”
翠红担心振华父子俩又吵起来,急忙打岔:“这事过了年再说,年夜饭不说这个。”
振华和老爹这才打住,继续喝酒吃菜。
四个人的小家庭,年夜饭多少还是有些清淡,想热闹也热闹不起来,有些醉不成欢的味道。
年夜饭过后,天色还没完全黑透。
振华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提在手上,站在门前,欣赏四面八方的烟花。
那时候的烟花很单调,就是拿在手里的纸筒发射弹,嗖地一下窜上天空,啪地炸开了,放出一小簇火花。
即便是这样寒酸的烟花弹,村子里也不是家家都会买,毕竟都是要花钱的。
只有隔壁的王响财大气粗,又喜欢热闹,烟花弹买了一堆,让家里的小儿子和小女儿站在门前放个够。
村子里的人家,这时候几乎都吃过了年夜饭。
男子汉们开始活跃起来,各自穿着崭新的衣服,口袋里装着好烟,装着私房钱,呼朋唤友,准备找地方赌一把。
对于这些男子汉来说,除了赌钱,村子里也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没有电视机,也看不了春晚。
赵成海有一个好处,不赌钱,从来不赌,也约束着儿子振华,让他远离这些场合。
因为自小家教严格,所振华到现在,都不知道牌九是怎么配牌的,点子大小什么的,一概不懂。
齐磊却恰恰相反,是此道高手,幼承庭训家学渊源,祖传的手艺。
齐磊的老爹,以前就是个赌鬼,尤其精通于牌九。从齐磊十来岁的时候开始,他老爹闲着没事干,就逗着儿子玩,教儿子认牌配牌,将这门手艺传了下来。逢年过节,赌钱的时候,他老爹甚至将齐磊带在身边,美其名曰“带子上朝”。
故而,虽然齐磊年轻,刚刚从学校下来,但是在赌场上,他一点也不输给老手。
赵成海知道齐磊的癖好,早早地给振华打预防针:“如果齐磊叫你去赌钱,你别去。”
振华还没开口,齐磊到了。
果然,齐磊的第一句话就是:“振华,我带你去玩一场!”
振华摇摇头:“我不会。”
齐磊挥手:“知道你不会,才带着你去学习啊!走走走,就在响大爷家里,已经推起来了!”
赵成海跳出来,对齐磊说道:“齐磊,你和振华喝酒我不管,但是你不能带着他去赌钱。他一窍不通,有输没赢的。”
齐磊嘿嘿地笑:“大叔,叫花子也有三天年,振华这么大的人,你还这样管着他,过年也不放假?他不赌钱,去看看热闹不要紧吧?”
翠红也抱怨丈夫,说道:“齐磊说得对,人家都玩,就振华窝在家里,难道是个傻子?让他玩小一点就是了,三块五块的,难道还输不起?”
赵成海冲着妻子瞪眼:“我就怕他沾上了戒不掉!”
“爹,我不赌钱,身上也没带钱,就是去看看热闹。”振华说道。
“看可以,不许赌!”赵成海终于点头。
振华嗯了一声,和齐磊一起,溜进了杀猪匠王响的家里。
齐磊说的不错,这里已经赌上了。
二三十个乡亲,围在八仙桌边,或坐或站,一个个红光满面,生龙活虎摩拳擦掌。
刘玉高坐庄,正在八仙桌上方洗牌。
“头条天门开,我来押一手!”齐磊如鱼得水,侧身挤进人圈,掏出二十块押在天门位置上。
天门的位置上,宋家财坐镇,扭头笑道:“齐磊有眼力,知道我这把要赢!”
振华很意外,就宋家财这样,还有钱拿来赌?
刘志高洗牌码牌,推出四墩牌,将骰子合在手里搓着,吆喝道:“来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