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世充看来,自古以来天下一统都是以北统南,从未有以南统北之事。
因此,南方群雄不管是义军代表杜伏威,还是四大门阀之一的宋阀,又或者是躲在江都苟延残喘的杨广,以及因宇文化及随驾而有陷入分裂之势的宇文阀,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而在北方,独孤阀牝鸡司晨,明显没有这份心气,各路义军更是毫无章法,顶多当一当草头王。
唯一被他视为心腹大患的,便是李阀。
无论实力、名望,还是家族底蕴,他都不如李阀,尤其在杨广避往江都,独孤阀和宇文阀都掉链子后,李阀已隐隐成为北方首领和各大世家豪强的代表。
正因如此,慈航静斋才坚决要选李阀,哪怕与其他所有势力为敌都在所不惜。
而慈航静斋与佛门的支持,必然使李阀如虎添翼,他若不想投靠李阀或被李阀扫灭,就必须尽可能剪除李阀的羽翼,比如将以慈航静斋为首的佛门剿灭,或想办法拉到自己一边。
只要将佛门这个因素排除在外,再挑动北方群雄围攻李阀,他就有机会。
王世充率军进入净念禅院时,禅院僧人与各大势力已经罢手,正处于对峙,此时一见甲士涌入,齐刷刷看过来。
不是说双方正大打出手吗,这是什么情况?
王世充一头雾水,但既然露面,便没有掉头回去的道理:“听闻传国玉玺在此,本官特来相迎,以正天下!还请诸位将玉玺交出,以免误会。”
现场鸦雀无声。
“怎么,不愿意?”
王世充脸上不悦,心里却志得意满,暗道就算他们罢手,以自己所带军力,局面也尽在掌握中。
唯有宁道奇,需要注意一二。
手下杨公卿闻弦知雅意,悄悄做了个手势,众甲士抬起手中长戟重重敲在地上,暴喝一声:
“呵!”
气势恢宏。
王世充异常陶醉,就差大喊一声:还有谁!
然而,就在他以为众人会战战兢兢,屈服于此等强军之下时,无论净念禅院的僧人,还是众多势力聚合的黑衣人,都不为所动。
尤其是那群秃驴,在悲愤之于,竟然露出几分讥讽。
这情况,似乎不对。
既然无人应答,那他干脆点名,于是定了定神,高声喊道:“师仙子呢?还有宁道长,请出来一见!”
师妃暄排众而出:“王通守率军入寺,是想行周武旧事(周武灭佛)吗?”
王世充:“不敢,王某此来,只为迎回玉玺,还于圣上,诸位若是能提供方便,王某必有厚报;若是阻拦……”
“如何?”
“此等大逆不道之徒,王某自当代圣上讨之!”
“你所谓的圣上,是杨广,还是你自己?”
王世充避而不答,只揪着和氏璧不放:“玉玺呢?我此来只为传国玉玺,净念禅院乃佛门圣地,若是因方外之物而毁寺灭宗,实非王某所愿,更非你等之福。”
“传国玉玺,哈哈……”
师妃暄笑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脸上有些凄苦,还有些迷惘。
王世充暗怒,心道别以为你笑一笑,就能将此事揭过,传国玉玺我志在必得,你若是识趣,我自会像宁道奇一样为你们抬轿子,若是不识趣,周武旧事说不得真的会上演。
他正待继续追问,却有黑衣人按捺不住,嘿嘿道:“王世充,你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惜来晚了呢!”
“来晚了?”
“不错,和氏璧已被抢走,你就算有再多大军,也是无用,哈哈哈哈!”
“被抢走?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谁能将它抢走?除非……宁道长反水,或者武尊毕玄与奕剑大师傅采林联手。对了,宁道长呢?”
“宁道长,嘿嘿!”
嘿嘿你个卵子!
……
此事得从之前说起。
话说杨虚彦闯入铜殿,就像进入一个扣在地上的铜钟,铜钟四壁密密麻麻安放了过万尊铜铸的小佛像,这些佛像无一不铸造精巧,与同样是铜铸的雕栏、四壁营造出一种金光闪闪的富丽之气。
铜殿中心,安放着一张小铜几和打坐用的圆垫,一方纯白无瑕、宝光闪烁的玉玺,就置于铜几之上。
这方玉玺雕有五龙交纽之纹样,纹路之细密,神态之飞扬,可谓巧夺天工,唯独旁缺一角,以黄金补之。
据传,西汉末年,王莽篡权,时孺子帝刘婴年幼,将玉玺藏于长乐宫太后处,王莽派堂弟王舜去取,太后大骂,怒将玉玺掷于地,以至摔坏一角,后由王莽令工匠补以黄金。
此物,正是自秦汉以来传国之象征,并被慈航静斋拿来钓鱼……不,逗鱼的核心道具——和氏璧!
杨虚彦大喜,探手向玉玺抓去,然而竟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寒之气,沿着他的手臂透体而入,寒气所到之处,他只觉得经脉欲裂,全身毫毛直竖,心中更是烦躁得要命,像极了练功时走火入魔的情景。
他看过《长生诀》,知道和氏璧不好拿,却没想到会这么不好拿,但好不容易闯过宁道奇的气网,要他放弃更不可能。
和氏璧由秦始皇嬴政始得,后为刘邦所得,王莽之乱时几经易手,终传于光武帝刘秀,直至汉末十八路诸侯讨董时被孙坚所得,之后辗转流于魏晋乃至南陈,然大隋灭陈,寻遍陈宫却不可得。
纵观历代得主,从秦始皇统一天下开始,传国玉玺始终流传于王朝正朔之间,唯独大隋失之交臂,有社稷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