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儿,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位女子哭泣道。
屈明离似乎猜到了什么,小心翼翼撩开她额间的乱发,她的脸很是瘦削,但更为惹眼的,便是她脸上遍布着的伤疤。
“春姑姑!”
竟然是春姑姑!她不是应该在可丽吗?为什么出现在了子袭?她如今这般样貌,又是经历了多少?
春姑姑伸手将屈明离的面孔、手臂都摸了一遍,虽并无大碍,却总是粗糙了许多。
从前纵使习武,一身英气,总还有公主的模样,打扮得如军中将士,也还能认出是女子。
如今屈明离以男子身份生活多年,又是将领之位,来不得一丝一毫的软弱与懈怠,更不能露出破绽。
这般生活,又如何能不像个男子。
这幅样子,不正也说明他这些年过来的,很是艰辛吗?
春姑姑看着眼前这位差点认不出来的屈明离,与从前小时候的娇俏模样全无半点相似之处,心中渐渐将他这些年来受得苦填满了,剩下的苦便溢出心口,化成了簌簌落下的泪。
两人一个悲哭,一个愣神,这么抱着,似乎将这几年分离的时刻,都要补回来。
春姑姑洗漱干净,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又如从前般端正,只是这几年经历多了风雨,脸上的沧桑之迹不可磨灭。
屈明离又吩咐人烧了一桌好菜,待春姑姑坐下了,两人才坐下来细细说道。
“春姑姑,凌叔刚走,我派人给他传信了,应该马上就来了。”
春姑姑有些迟疑:“他与你,这些年来,一直都联络密切吗?”
屈明离只当她不知晓母亲遗愿,也不愿让她担心:“多亏了凌叔替我安排的身份,我才能有如今的位置。只是我一直以为你在可丽,或者安置去了别处,从未担心过。今日见着,才知道并非如此。春姑姑,这些年,你究竟是怎么了?”
春姑姑琢磨着他的话语,问他:“当年,你是否得了孜国篷地的一个身份,让你去征兵处那边等着?”
屈明离怪道:“是啊,你如何知道?”
春姑姑回:“我便是得知了这一消息,才去那边等你的,可等了好久都没看见你,我便在国中四处寻找,孜国找不到,我便去往别的族国。没想到,你竟是来了子袭……”
春姑姑有些思索的样子。
屈明离安慰她,笑道:“母亲遗愿如此,我自然遵循。”
春姑姑听他此言,很是震惊,一把握住他的手:“你母亲的遗愿?你可知是什么?”
屈明离不明所以,要与她说明:“当然是……”
“将军,凌叔到了。”府人来报。
屈明离笑道:“快请他进来。”又对春姑姑道,“你们也许久未见了,正好趁此机会叙叙旧。”
凌叔进了屋,一看到春姑姑的模样,很是激动:“我……我找了你快六年了,你都去哪了?”
春姑姑却很平静,对凌叔严肃说道:“我问你,望儿母亲的遗愿是什么?”
凌叔一下子变了脸色,偏过头去。
屈明离见他二人久别重逢,气氛却甚是奇怪,在中间打圆场道:“当然是为她报仇,攻打可丽,将其消灭,以慰她在天之灵了。”
春姑姑心口一窒,一瞬间又落下了泪来,指着凌叔道:“你好狠的心!这么多年,你就是让望儿用恨,去度过这一生的吗?”
屈明离一时间觉得奇怪,看凌叔神色闪躲,必是有些蹊跷,却不知该如何相问。
春姑姑将屈明离拉至身边,含泪对他说道:“你母亲欠了你一辈子,怎么舍得让你像现在这样活着。”
屈明离细细追问,春姑姑才将此事一一告知。
“你母亲本是子袭中人,偶遇你父王,情投意合,与他回国……”
“情投意合?”屈明离忍不住打断春姑姑的话,“难道不是我父亲胁迫与她的吗?”
春姑姑深深忘了眼凌叔,凌叔却看着她,此次并不妥协。
春姑姑含泪摇摇头,接道:“他们二人本是情投意合,可你母亲一子袭国人,见惯了一世一双人的国例,到了可丽,看见你父王的大王妃,如何能接受?霎时间,她便对眼前这个男人失去了信任,只是终日在自己帐中,不愿与人交谈。”
“你父王身为公子之时,便野心甚大,后来登上王位,更是想着如何壮大可丽,将为百国之首的子袭视为日后目标。这一点又是伤透了你母亲的心。子袭是她母国,可你父王却想暗中在百族军征兵之际安插自己的奸细,你母亲再三劝告,他仍未收心。于是,你母亲才以死相逼,定要阻下你父王的计划。”
“你的性子太刚,若是知道这些事,难免与你父王产生不合。她担心你日后在可丽难以立足,也希望你不要搅进这场上一代的恩怨中,便拜托了你凌叔,在她死后将你安置别国,最好永远不要踏入可丽之地。什么公主之尊,将军之位,除了你一生的平安喜乐,一切都是虚无。望儿啊,只有你安然度过这一生,你母亲在地下,才能瞑目啊。”
“此事要论对错,谁又是对,谁又是错,无从辩说。只是苦了望儿,要因为这些事扰了一世安宁。当初,我满心欢喜去孜国等你,以为过了此事,我便能与望儿过上普通人家的生活,却左右等不来人。”
“原来是你,”春姑姑指着凌叔,有无尽的怨恨,“用谎言将望儿拖入这仇恨的深渊,让她用空虚的怨恨仇视她的生父,甚至想让他们兵戎相见,何其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