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舒等人除韦沁不愿进殿外,宁泽清与屈明离皆一同入殿。
殿内光线甚为昏暗,仅留几扇窗开着,正上方立着两个崭新的牌位,左书“妻颜氏”,右书“子尚悔”。
殿堂看起来富丽堂皇,只是斑驳的墙面与地板藏不住这处人家的示微,梁上张挂着白绫,在黄澄澄的殿中极为显眼。
齐思一人跪在牌位前,身形有些狼狈,他头上佩着白绫,往火盆不断扔着纸钱,绕是如此,山中湿润的气候还是压制住了上卷的火舌,只余下些小火苗,继续焚着不住的歉意。
屈明离见台上立着的两个牌位,便知是颜姐姐和她的孩子的。
之前听韦沁说过颜姐姐有孕在身,还替她高兴了会儿,不想现在,这两人都不在这世间了。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到这里来的。从前,你们常说要来我家看看,现在到了我家,怕是叫你们失望了,二弟三弟四妹也已经看见了。只是我如今家产尽失,失了待客之道,望三位莫要见怪。”齐思还是往火盆里扔着纸钱,没有回身。
之前绝战之约,是万黎给子袭的一次机会。
如今,已经是万黎的末路了。
这怕是第一次来做客,也是最后一次了。
“你今日降了,我便让他们饶过殿外那些人吧。”时舒并不接话,显然这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齐思作为万黎的血脉,万黎的王,对于子袭而言,自然是必死的结局,在座人人皆知,却也不想明说。
齐思的脸庞印在微弱的火光前,忽明忽暗,微微一笑,似是放下了所有,将往事娓娓道来。
“我自出生起,习得的第一个词,便是复国,纵使是婢女侍卫,也常常拿这两个字激励我,时间久了,我便真的以为,我的任务,便是复国。
“可复国究竟该怎么做,从没有人来告诉我,他们只是让我不停地读书,读书。
“后来我知道了天下形势,我怕了,这条路走下去,万黎多半会走进死路。
“可是那又怎么样,我还是要复国,我的出生便是为了复国。若是这样,我宁愿一辈子待在这奇山上,永远不要有战起之势。
“这时,我才明白,就算我做不到,他们还会寄托于我的儿子、孙子,直到真正复国的那一刻。这时,我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寄托了别人的念想。
“再后来,我不想就这么荒废下去,忽然生了希望,万一真的达成了复国之梦,是否就会不一样。大宋工程师
真当生错了人家,若是投在一个平凡百姓家,也不至于一生都凄惨。
再想想,自己如今也落得败家犬的境地,后事还不知如何发展,若是能与他一并回炉再造,倒也算有个伴。
时舒点头,答应了他这个请求。
齐思见后事已了,再无牵挂,看一眼台上“妻颜氏”的牌位,仿佛又看到明媚的春光,终能再夫妻团聚了。
他痛快一抹,血溅三尺。
“大哥!”屈明离终是忍不住叫出声来。
当初在碧安村的众人,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时舒闭着眼睛不敢看,只拼命咽下喉中的苦涩,不要留下泪来。
宁泽清的脸色仍是那般苍白。他盯着那具还在流血的尸体,仿佛在质问什么。
三人离开,走到殿外押解余孽之处,想起方才齐思所言。
时舒对着众人问道:“谁是于瞻朴?”
于瞻朴虽一把年纪,受了战乱的窘迫之苦,很是狼狈,见太子叫他,仍直着脖子,字正腔圆说道:“老夫正是。”
时舒从旁拔出剑来指着他,质问道:“殿中的暗道在哪,交代出来饶你一命。”
于瞻朴听出了他的意思,自想是殿中没有寻到人,便来向自己问罪。
他开心了,笑道:“篡朝狗贼,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告诉你。只要我万黎还有后人在世一日,必定重整旗鼓,夺回家国。尔者且等着,定不会让你们安枕度日。”
说着便挣脱开去,直撞上一旁的墙头,就地头破而亡。
时舒深感此臣忠良,只可惜投错了地方。
“好好安葬吧。”时舒对周围将士道。
韦沁见他们出来,知晓事情已经就此完结,一言不问,只是跟上他们,与颜将军等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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