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在给领导建言的时候,不要把话说透,关键的话不在多,只须点上一点就可以。千万不要自负才高,滔滔不绝,把话说得既清楚又透彻,甚至把各种细枝末节都讲得明明白白。那样的话,是显得自己很了不起,但也让领导感觉很没有面子,久而久之,一定会让领导厌了你。
杨修之死就是一个很鲜明的例证。
范文程深悉此中之道,尤其对上多尔衮这样聪明的主子,只须把关键节点点出来,多尔衮自会明白通透,何须多费口舌?
果然,范文程一句话说完,多尔衮就明白了。他站起来双手一背,在厅内慢慢踱起步来,又黑又亮的大辫子在脑后轻轻晃荡。
俄顷,站住脚跟,回过身来盯着范文程,道:“宪斗,本王看你眼中似有忧色,有什么话不妨全说出来,不用说半句留半句,本王不是小鸡肚肠之人。”
“王爷明察,奴才确实跟王爷和诸位大人的乐观不一样,感觉还是有些隐忧。”多尔衮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范文程再不敢藏拙。
“讲。”
“是。奴才有三个隐忧,第一,兵力。三顺王总兵力五万,这一年来在湖南不停征战,已经伤损近一万,还有四万多,全州和桂林再占去一些,恭顺王可用来对付朱由榔的机动兵力不会超过两万。反观朱由榔,禁军名义上是一万多,可广东和广西是他的大本营,各地方武装和驻军必会抽出部分兵力勤王,估计达到两万兵不成问题。两万对两万,胜算在五五之数,难言有必胜把握。”
“第二个隐忧,朱由榔善用奇兵,善于调动,而在运动战中寻找战机。而广西多山,正是用奇之地,奴才担心恭顺王智计敌不过朱由榔,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此奴才第二忧也。”
“第三,朱由榔敢用一万兵增援桂林,虽然有不得不救的理由,但实在是有些冒险。奴才怀疑他除了手榴弹,是不是还有另外的火器?如果只是凭这一万兵力,奴才想不出他敢于冒险出穗的倚仗何在。”
说到这里,范文程身子又躬了一躬,道:“王爷,奴才只是凭白担忧,并无实据,请王爷勿怪。”腹黑捉妖师:独宠废材萌神
多尔衮明白他的意思,不掺合。
有这么个态度就行了,原本就没打算让他出多大力。
……
不得不说,范文程确是当世少有的智者,他把朱由榔的意图和计谋基本给算准了。只可惜,他是汉人身子满人名份,更兼有多尔衮和豪格两大势力恶斗,他不能、不愿也不敢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摊开了说。
若按他的想法,如此大好时机,可一不可再,必须以狮子搏兔的决心,再调重兵入桂,一定不能给朱由榔一丝一毫取胜的机会。最起码,多铎别再窝在南直隶享清闲了,应该令其率兵入赣,让谭泰分兵一部入桂,与三顺王三面合击,将朱由榔团团围住,方有十足把握。
他把话说到了,但好像多尔衮并不是十分在意,只是采纳了自己部分建议。
四万对两万,看似兵力是朱由榔的两倍,大可一战而胜,可朱由榔兵力不足的表象之下,谁知道藏着多大的阴谋呢?福建战事前车之鉴,教训还不深刻吗?
跟济尔哈朗辞别出了睿亲王府,济尔哈朗让范文程上了自己的大轿。
轿厢很宽敞,足有半间屋子那么大,两人坐进去,没有一点逼仄的感觉。
济尔哈朗坐的是一张榻,可坐可躺,范文程坐到他对面,二人中间有一张小几。
王仁见二人坐定,连忙从旁边拿出一把宜兴茶壶,两个茶盅,放到小几上,斟上茶。
济尔哈朗吩咐一声:“起轿!”
“起轿!”
随着王仁一声喊,轿子稳稳抬起,稳稳前行,茶盅里的茶丝毫没有溢出来。
“宪斗,看你面带忧色,难道对广西一战还不放心?”
济尔哈朗问道,然后端起茶盅,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