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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香与小言二人撑着这一叶孤筏,在伊水中央向东北逆水上溯,水声潺潺,渐行渐远,共谷渐渐遥离于身后,沿岸山野之间青翠如水墨的自然和谐之景亦是越来越模糊,转过一道湾,穿过一个嶒口,便进入苕水主干道,顺水西行,再回头时,林木葱翠的共谷与伊水终是看不见了。
暮色之中,雾气越来越浓,也越来越是烟青。
风帆满张,两人并排坐于竹筏之上,耳边风声呼呼。
苕水两岸孤清而神奇的土地上,林木繁盛,山崖峭壁嶙峋,远山与绿地,自然淳朴的表面下,是少有的壮丽与大美之景。
两岸孤高峭立的峰峦,此时亦是渐次隐没于沉沉的暮霭中,千嶂里,长烟落日,青山如黛,色调简单,原始却又恰到好处,错落有致地向身后远去,偶尔可听到山猿此起彼伏的叫声,啼声如诉;山野之中,晚归的白翰鸟和赤鷩鸟不时从风帆之上飞快地掠过,呀呀叫着,飞远去,是烟青里的精灵;而滔滔西流的苕水中,亦时或会有蠃鱼跃出水面,扑扇着似鸟的翅膀,声如鸳鸯之鸣,划过水面,闪着银白而诡异的光,与这幽寂的气质相符合而应景。
与苕水舒缓的水面相映衬,如墨的暮色也是这千嶂深处有灵魂的颜色,孤清崛峭,不艳丽,但精致。
二人坐在竹筏上,任竹筏子在湍湍而流的河面上向西顺水而溯,感受着两岸峭壁的沧桑线条,仿若回到幽冥古老的时光中。
岁月沧桑变化,不知多少年过去了,五千里苕水既有西部山野的壮美与粗犷,也展现出上古秘境的孤清气质。
在水面上飞跃的蠃鱼,扑扇着,越来越多,小言看着跃过的蠃鱼,抬头看看天色,轻声说道:“这下可不好了,看来等会便会有大雨来呢。”
“哦,……应该不会吧,我看这暮色清朗,怎会有雨呢?”梵香抬头看着暮色里的天空,有些疑惑。
“嗯,你是不知道啦,我们这里,只要这些蠃鱼儿在水面越聚越多,便是预示着发大水呢。我们这里有句谚语,说‘嬴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所以,这里的苕水河段便是如此的。”说着,神色有些不安,遂不自禁向梵香身边靠了靠。
小言微微闻得身旁梵香身上的男子气息,脸上一热,再无言语。
梵坐在那少女身旁,只觉一缕缕淡雅幽香从她身上泛出,甜香难言,想她红颜丽色,言笑时烂漫无忌,天真随心,对己殊无防备之意,自己素来与娜兰交好之外,与宛皓若情同兄妹,便再无与第三个女子如此之近,闻着那少女身上的微微甜香,一时之间竟有恍惚如痴之感。正自心猿意马,忽觉河面风声一紧,打个激灵,立时惊觉,想到礼法之防,不自禁将身子稍稍坐了开些。
行了一阵,猛听得半空中一个霹雳,一道闪电划过,抬头看去,乌云已将半边天尽数遮没。崇山峻岭之间,阵雨说来便来,再行得片时,风声更紧。紧接着,数道闪电挟了金光一闪而过,随后轰隆隆的雷声紧随而至,瓢泼似的雨水已洒将下来。一眼望去,前面水岸两旁的崇山峻岭在雨水中,朦胧一片。
“这如何是好?”梵香站起身来,手搭凉棚,一路搜寻,沿岸崇山峻岭之中并无房屋可遮雨一用。时崎狂三不是中二病
隔了一会,梵香转头看去,明晃晃的焰光映照之中,见小言体态微丰,襦裙已是尽湿,以致胸前暴突,很是不雅,遂站起身脱了外衫,递与小言,道:“你身上衣已是尽湿,你……很冷吧?”
“嗯,不冷。”小言羞红了双颊,急忙接了外衫,披在身上。
“哦,……呵呵……”梵香莫名一笑。
小言听得,回眸嗔道:“你笑什么?……你是坏人,哼,欺负人家,……不理你啦。”
梵香忙摇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雨说来就来呢,竟而把姑娘淋成了,淋成了落汤……,嗯嗯,淋湿了衣服。”一时口齿含混,竟不知如何表达才好,便自呐呐难言。
小言脸上一红,“呸”了一声,道:“你瞎说什么呐?你才是落汤鸡呢。”言毕不禁噗哧一笑。
“这,这,这……”梵香呐呐而言,心中甚是后悔,暗想孤男寡女在这破刹之中,言语之间千万不得轻浮才是,遂正了正容色,一时无语。
二人之间一下很静,空气暧昧。
那庙刹似是久未修缮,漏水掉在地上,滴滴答答的响。
过了半晌,梵香率先打破沉默,岔开话题,问道:“今日有幸得遇姑娘,不知姑娘家住何处,姑娘能见告么?”
小言听他语气突转端肃,不禁微觉奇怪,向他望了一眼,忽嘻然一笑,道:“嗯,你也是落汤鸡呢,还说人家。都说了,不理你的啦。……哼,我家在哪里,就不告诉你。”尽是一派烂漫无邪的神情。
随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尴尬之态渐去,两人并坐一起,找些天南海北的事情瞎聊起来,再无蟹蟹鳌鳌之态。外面大雨始终不止,反而越下越大,雨水在庙刹前后汇聚成一道水流,轰隆隆的响,却只在小岛半坡间盘旋,好似被一道无形的厚墙阻蔽了似的,然后向半坡处一所溶洞倾泻而下,轰轰隆隆,便如大潮一般。此时,天色尽墨,雨声淋零,室外的山野漆黑如墨,一眼看不见边。
梵香到窗下再找了些散落的窗棂隔条来,扔进火堆,笑道:“人家是青灯古佛,咱们便作柴火山神好了。”